相垚垂眸一笑,跟着挥了挥手,将左右都遣退了。
“有什么疑虑,说罢。”他道。
相婴深深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一直以为,二哥一心都在医道上,从军,也是遵父命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你的想法没错呀。”相垚笑道,“若能自在选择,我确实不想与兵戈筹策为伍——那些东西,哪有草药脉息有意思!”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只是有些时候,路要如何走,不是光凭心之所愿便能选择的。就像你吧,长初,你若是愿意做这郡公世子、愿意担这家门的责任,那当年也就不会在仁懿皇后崩逝后,放弃大好前程,前去做个守陵人了。不是吗?”
相婴沉默半晌,淡淡一笑,问道:“那让二哥放弃心头好,转身投入这腌臜政局的,又是什么呢?”
相垚笑了笑,没有回答。
“二哥,一定要如此吗?”许久之后,相婴沉吟道,“心意不可改?道路,不可改?”
相垚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长初,你此来,究竟是想劝我什么?”他问,“你是想劝我从朝堂抽身,还是……你不愿见我效忠那个人?”
相婴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道:“二哥,您如今已与业成公主订立了婚约,就连父亲也不再坚持要你建功立业了。若能淡泊处世,远离朝堂纷扰,自能保全一生尊贵,你又为何非要往朝堂里掺和呢?”
他还是不明白,相垚既志不在此,又有什么非要出仕的理由?
相垚笑他:“这话,可不像是卫将军该说的。”
相婴皱了皱眉,没说话。
片刻之后,相垚似乎正经了些,缓缓与他道:“你若实在心有疑虑,就当我……是想着兄弟同难,必存其一吧。”
相婴眉目一动,刹那间,领会到了什么。
相垚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与长姐一般,因着与仁懿皇后的渊源,心中对皇上都有芥蒂。这几年,你又一向与楚王投契,谁都明白,这帝、王之间,迟早还有一争。长姐嫁了皇上,四妹嫁了楚王,我如今,也就是想补上你这对角上的一个缺儿,以保来日,无论结果如何,我相氏,都不至于一败涂地。”
他问:“长初,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无关满意不满意,相婴想,至少他的这个答案,让自己劝无可劝。
七月末,相垚奉天子诏令,持节领军,护送潘氏一族踏上了回返故里望尘的路。
他这一走,每过几日,宫中忽然传出母后皇太后遇疾的消息。
恰逢这几日,萧邃离京办事,不在府中,裴瑶卮闻讯,便马上带同一元先生进了宫。
到了和寿宫,李太后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甚无精神。裴瑶卮站在一旁,心里忐忑非常,直到一元先生搭了脉,告诉她,太后只是染了寻常时疾,并无不妥之后,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寻常时疾也就罢了,只要不是人为,那就一切都好说。
“先生看着,母后的病要紧吗?”她问。
一元先生提了笔,写完了方子,方才与她道:“王妃不必担心,这时疾素来好得慢些,但只要按时服药,好生将养,有个半个月也就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