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的手忽然被牵住,传来冰凉中带点粗砺的触感。明姝几乎是懵了一瞬,眼眶又是一热。
顾华礼沉默得厉害,只是淡淡道:“跟我走吧。”
明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顾华礼做这些做得很熟练,完全不像是候府里长大的。
明姝一面看他捡枯枝,一面想,他或许不是她想的那般凄惨。一个人,不可能在一瞬间就能大杀四方,只有多年的蛰伏,厚积薄发才能一朝位极人臣。
表面上他是候府的庶子,处境艰难凄苦。可实际上,怕是已经积攒下不少的势力了。
否则,一个困囿于内宅多年的庶子,怎么可能有能力在劫匪手中救下她。
但是她如今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应该想不明白这些,明姝干脆也跌跌撞撞地帮着捡枯枝。
两人捡了不少枯枝回去,顾华礼点燃了,又从身上拿出干粮来,用火烤得稍微带些热气,便递给了明姝。
明姝接过了那个比她脸还大的芝麻炊饼,两只手捧着,乖巧地咬了一口,小动物似的嚼几口咽下,又咬一口。
顾华礼沉默地看着她,忽然递给她一个水囊。
明姝受宠若惊,赶紧细声道了句谢。
两人吃过饭,天也彻底黑了。
顾华礼脱下外衫铺在地上,看着她,言简意赅:“睡吧。”
明姝也想脱下外衫铺在地上,但是娇贵的菱纱比甲早被扯破了,里面的短袄若是脱下来,便又只剩里衣。
想了想,她打算直接靠着树坐着。
谁知顾华礼指了指地上铺着的衣裳,道:“躺着睡。”就自己走到树边坐下了,侧着身子给明姝挡了大半的夜风。
明姝觉得有些不真实,看了顾华礼一眼后,才走过去躺下,闭了眼。
除了夜风的呼啸声和柴火的噼啪声偶尔响起,野外空旷寂静到可怕。
明姝躺下就不曾睁开眼,却一直都睡不着。白日里父母惨死时的场景总在脑子里浮现,前世总总惨状也不断被响起。
最后明姝还是睡着了。
顾华礼醒来时,还是子夜时分。一轮明月挂在九天上,光辉也冷冷清清的。
小姑娘蜷缩成了一团,皱着小小的眉头抽泣,浑身都在颤抖,骇极了似的惨白着脸。
不用想也知道小姑娘在做噩梦。
顾华礼拍了拍小姑娘,没什么用。他锁着眉头看瑟瑟发抖的明姝,最终还是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地提她拍后背。
夜里一切都睡着了,只余篝火细语。
明姝醒过来时,盯着残余的灰烬发了会呆。她昨晚几乎做了大半夜的噩梦,虽然最后好了。
只是,顾华礼为什么抱着她?昨晚睡着前,两人明明是分开睡的呀。
顾华礼贯来浅眠,几乎是明姝一醒,他就醒了。
但是他装了会睡,才慢悠悠地睁眼,松开抱着明姝的手。
“五哥,”明姝看到他醒,便知道是自己惊扰了他,有点窘迫,“我,你要不要睡一会?”
但是顾华礼双眼清明,并没有犯困的神色,只是垂着眼拂了拂睡皱的衣角,“不必。”
明姝就赶紧起来,胡乱扯了扯衣角,又把散乱的头发抓了两把,使双髻乱得对称一些。
而顾华礼睡相很好,把被明姝弄皱的衣裳整了整,已经一身清爽。看着明姝手脚无措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看不过去了,竟然替她把珠花扶正了。
明姝眨巴了一下眼睛,干脆不管自己的头发了。
顾华礼看了看远处,也不知看的是什么,“此地离你外祖家不算远,我带你去你外祖家。”却用了问询的眼神看向明姝。
明姝点了点头,随即脸色煞白。
前世的时候,李家厌恶明姝厌恶到了极致。
他们有多珍视李氏这个女儿,在李氏死后,就有多厌恶明姝。
前世因为明姝的病,李氏推迟了三天回湖州,正好撞上风浪,客船仓促中撞到暗礁而沉。李氏是整个李家的眼珠子,出嫁时搬空了半个李家,光压箱的银票就有二十万两,更不必提一众的铺子田庄家具珍藏。
前世明姝受墨菊频频挑唆,总觉得李氏不疼自己,一生病更是刻意闹别扭,想惹李氏关心。
可她闹了那次别扭,正好害得父母尸骨无存。
杜嬷嬷是提前往李家报信时告知推迟时间的原因,谁知刚好出事,李家认为是因为明姝的任性,厌恶极了明姝。哪怕她后来处境艰难至极,李家这个外祖家,从来也只是冷眼看着。
而这辈子,也是杜嬷嬷提前去李家通知到岸时间,好叫李家掐好时间来迎接。想来,也是知道是她非要母亲走陆路……
顾华礼不知道这些。
他弯腰抱起小姑娘,将她放在了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淡淡吩咐道:“抓紧马鬃,急奔到你外祖家再去报官。”
李家在湖州是大族,由李家出面报官必然比两个孩子去报官更可靠。
明姝点点头,两人顾不得休息,一路狂奔到李家。
明姝不记得李家是什么样子,看着比平西侯府还要富贵几分的李府,她心下一阵恐惧,不由退后了几步。
顾华礼感到小姑娘害怕,于是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牵着小姑娘往前走。
门口的小厮听了顾华礼的话,狐疑地打量着两人,“我家表姑娘怎么会自己来?”别是哪里来的乞儿。
这时走过来一个醉醺醺的老仆,胡乱看了两人一眼,抄起一个棍子就往两人身上甩,“走走走,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