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山一本本的册子堆积如山,苏蔷静静坐在桌边,一本一本翻看,许久都不曾抬头。
“殿下,”张银宝从殿外进来,怀里抱着十多本册子放在案上,探头看了看垂目细查的苏蔷,小声道:“十年来进出东宫的相关人等名册都在这里了,这些原本该交给暗卫查的,殿下您这样,也太辛苦了。”
苏蔷的手轻轻翻过一张纸页,没有抬头。
“既然是暗卫,要做的自然是探查和守卫。别的事情他们不擅长,也做不好。”苏蔷声音清冷,说话间又翻过好几页。
话虽如此,可殿下你也是闺阁贵女,难道擅长抓刺客吗。
张银宝翻了翻眼皮,垂手立在一旁不做声了。
一旁的小清正把苏蔷看过的纸册放在一边,闻言瞪了张银宝一眼。
你一个小小的内侍总管,做自己的事就成了,哪那么多废话。
像她,就觉得只要是小姐要做的,肯定能做好。
“银宝,”苏蔷的声音响起:“东宫的内侍和婢女,这么多年来都是一年便换一茬?”
宫内和各皇族居处,的确有为防敌人探听消息,隔一段日子便换些可疑的内侍婢女的习惯。但是一年换一次,且宫中上下全换,更新频率也太快了。
张银宝忙点头,想了想道:“除了师傅和我们几个常跟着师傅的,以及宫内三名医正,其余的内侍宫女,连做饭的厨子,都是一年一换。”
“哦。”苏蔷应声道。
“对了,”张银宝又皱着眉头道:“师傅说这么更换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不过即便这样,还是会有刺客或奸细被太子殿下查出来,都是寻个由头杀掉了事。殿下不愿意审理,也不想牵扯太广。”
太子嗜杀,或许便是从这些事上得了恶名。
“好了,”苏蔷道:“你不必陪着,去看看你师傅那边怎么样了吧。”
张银宝低声称是,从殿内退了出来。
外面夜色正浓,寝宫外却重重守护着甲兵和暗卫。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正听到太子妃请来的那个医者叹着气道:“哎呀,我不想活了。”
曲芳站在张雀先身后,听他这么说,把桌案上搁着的一张白纸拿起来,缓缓道:“张大夫如果死了,这上面写的可都不能兑现了。”
张银宝好奇之下悄悄探头去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身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白色xiè_yī薄薄地穿在身上,而他周身上下,布满了细细长长的银针。
张雀先许是施针太累,此时蹲坐在地上,眼皮翻着打量太子殿下,全无半点医者风范。
听到曲芳这么说,他叹了口气道:“大总管你是知道的,小人如果这便死掉了,上面写的再多也享用不了。”
曲芳听他这么说,把那纸张放下,又从袖筒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遵太子妃殿下的命令,若你施针到一半反悔,可以当场斩杀。”他的声音温和,全无杀气。可是这话从他口中一板一眼被他说出来,室内的空气似凝滞了几分。
张雀先神情一滞,抖了抖肩膀道:“罢了罢了,市井间皆传太子无德,估么着就算救了太子,小人也活不久了。”
他说完重新站起来,揉了揉酥麻的腿,用手指捏住太子身上的一根银针,轻轻捻转着往下探去。
“张大夫莫开玩笑,”曲芳一边在心里骂了他一遍,一遍温和道:“太子妃殿下还说了,大夫你记挂着太子的病情已经有些年头,不然也不会一来便说得头头是道。”
“就算是那样,”张雀先摇了摇头:“太子经络受损严重,小人这一遍针下来已经三个时辰,再撑下去,估计一条命就没有了。”
曲芳不再说话,只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施针。
两天过去了,太子仍然没有醒过来。
再有一天,这事就瞒不过去了。
……
“小清,”苏蔷抬头揉了揉肩膀,唤了一声道:“这册子都搬走吧,我看过了。”
“可找到可疑的人吗?”小清已经觉得有些困倦,听到苏蔷这么说,忙示意门口站着的宫婢进来把册子搬走。
“天快亮了,”苏蔷却道:“容我睡个把时辰,明日再说吧。”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来,看小清有些垂头丧气,安慰道:“你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什么吗?”
小清疑惑地摇头。
小姐怎么对行军打仗也有兴趣了?
“一忌后方无粮草,二忌前方无士气。”她说着又揉了揉手指:“咱们可不能没了士气。”
这话小清听得明白,她缓缓点头,又提起些精神道:“奴婢是怕时间久了,太子殿下昏迷的事就瞒不过去了。”
瞒不过去也得瞒着。
眼下正是皇帝陛下定夺兵部尚书人选的时候,太子昏迷的事若传出去,朝野上下难免会觉得他病愈无望,说不定便又提议储。兵部尚书的事被这事一搅,便会被放下不理了。
“小清,”苏蔷忽的转头看着她,神情认真道:“你觉得太子殿下和摄政王相比,谁更适合做皇帝?”
“小姐,你——”小清瞪着眼睛掩住嘴,看了看左右才小声道:“太子已被册封,自然是太子适合。”
我就随便问问,怎么便吓成了这样。
苏蔷深觉无趣地摇了摇头,又揉了揉脑袋,推开了窗户。
“外面天都要亮了。”她缓缓道:“这一天天的,很多事情都在起着变化。太子每年都换内侍宫婢,刺客不可能是他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