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是表面,凉薄才是真正藏在里头的芯。
还是那句话,梦里头的多半不是真的,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忧患意识只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我可不能真把自己给绕进去。
这么一想,勉强算是静心,我对着镜子瞅了半晌,才泄了气似的垂下眼眸,点了点头:“传吧。”
猩红盘凤的轿撵缓缓而过,宫道上不出意外的连只鸟儿都不敢经过,乌梅子走在一边,忍了又忍,末了还是耐不住好奇,轻声地问:“娘娘真就不担心成贵嫔那边,万一瑞昌宫漏了风声出去,那娘娘可就.......”
没等乌梅子再说下去,我就撇撇嘴,很没好气道:“傻子,你没听说成贵嫔没进宫前是个棉花捏出来的才女嘛~就算真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敢叫圣上挂心,再者,暗自禀给皇后娘娘,便是早早地就料到皇后会卖我这个人情,她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就算逮住了马进宝,也一定逮不住本宫。”我分析着内里,自觉自己简直是个看穿一切的高阶型宫斗人才,坐在轿子上悻悻道:“成贵嫔不傻,皇后更不傻,还不如两边卖个人情,又安抚了新人,又方便给本宫警个醒,这买卖还挺划算的不是?”说完又有点气闷,恨不得往乌梅子的脑袋上戳个几下:“你呀你,还是东宫就到我身边的,怎么一天到晚的忙里忙外,也不知道跟香桃子似的出去串个门子听个风声,但凡你有她一半的机灵,本宫怎么也该把你提拔上来,不叫你管着衣裳,改叫你俩一同掌事了。”
乌梅子问了一句,得到的除了我的回答,还有兜头的一番批评,脸上实在是臊得慌,差点把脸埋进盒子里,显然刚才我跟她分析的一大堆她是完全没听懂,不过好在她挨了我的批评,也晓得反思自己,一路上喏喏地低头捧着装好的扇面,想了一遭又一遭,只可惜从本质上就和香桃子那样闻风就知意的不是一路人,于是想破脑袋了,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贵妃恨铁不成钢,而自己连铁都不算,算柴火还差不多。
含凉殿近在跟前,我下了轿,自己微提裙摆走上台阶,殿门前廷尉列了两班,做奴才的都眼尖,尤其是南翮这样管着内省局十二司的大监,那生的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听脚步就知道来的是皇后还是贵妃。
老话说的好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来之前成国公刚来过;我说呢,怎么傅忌的眉毛又开始泛起忧郁了,看来我的扇面今天是题不了字,得改下回了。
傅忌是个漂亮的男人,浅笑的时候漂亮,忧郁的时候也漂亮。
我进去时他手里拿着东西正在看,耳朵里听见声音,很自然地就放下了奏章走上前来扶我:“贵妃怎么来了?”
奴才们还在含凉殿伺候着,但凡有外人,傅忌从来不喊我仙仙,一直都喊我贵妃。
“圣上都好久没去看臣妾了”我甜甜地笑着:“臣妾左等又等,等的实在不耐烦,自己耐不住性子,便直接过来了。”
傅忌听了,便伸手刮了刮我的脸颊,轻轻柔柔,跟挠痒痒一样,眼里的笑意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来了就留下吧,看了一上午的奏折,着实是看累了,正好叫南翮放午膳,你陪朕一起用。”
我乖顺地点头,被傅忌牵着走到桌案前,边走边看他的侧过身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两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可以就此放下了。
傅忌还是那个我知道的傅忌,我也还是我。
我们都有伪装,也有伪装下仅存的半分真情。
就算知道傅忌本质其实是个猜忌多疑,可能还有点理智大于感情的凉薄性子,可就冲着他这张脸,我还是愿意喜欢他。
对,是喜欢,不是爱。
我怕我爱上了,自己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