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云难得今日兴致好些,总是窝在毓德宫也不是办法,我看见她做针线就头晕,看见她身上没肉就叹气,出去散散步也好,就是要走的小心一些,现在是非常时期,迎面随便一个宫装丽人走过来,不用问都知道位分铁定在嫦云之上;
她们或许捏不死嫦云,但是捏我一个,动动手指头就行了。
小橘子这回没有跟来,只有香桃子捧着手炉跟在后头,日头还早,我们又避开了宽敞的宫道,两个美人各有千秋,就是分不清哪个是主子哪个是宫人,周围绿树成荫,柳暗花明,两个纤巧的身影袅袅婷婷,倒也是一处风景。
吕嫦云走着走着就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目的并不是出来散心这么简单,香桃子在后头望风,那手炉在手心里格外的烫手,这要是给成妃撞见了,那就是只有一个下场,总不过是一个嫔位,也不好驳了妃位的面子,如果真的那么不巧的话,前头这两位少不得是要吃些苦头了。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想头,但大体上是差不离的,吕嫦云瞒的辛苦,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香桃子也辛苦,这才刚好过了没几天,又开始提心吊胆,瑞贵妃是不指望了,璟嫔一个人在前头撑着,后边的人看着都累,可再累也替不上去,路都是人走的,不能叫旁人替你走,更不能替你怀孩子。
周围都是好风景,靖宫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只可惜现在没那个心思去看,我陪着嫦云一路走着,路上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公孙刿这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才能在短期内想出这样的计谋,他是知道常清的本事的,将才难遇,却大都桀骜难驯,敏妃死了,公孙嘉奥为了安抚常清,势必要提拔他的位置,而常清却是公孙刿的家臣,这一点公孙嘉奥也很清楚,所以为了打消皇帝的顾虑,公孙刿故意让常清在宴席之上出丑,闹的这般难看,兜搭上一个后宫的妃嫔,位份也不高,只是个美人而已,没混上贵人,甚至连九卿都算不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吃准了公孙嘉奥不会真把那常清怎么样。
或许公孙嘉奥总是看在亲兄弟的面上,一再宽纵他,而公孙刿面上也受的理所当然,只是野心此消彼长,再宽纵也没用,如果弟弟比不上哥哥也就罢了,偏偏二人旗鼓相当,当一个权臣,总是没有当皇帝来的痛快。
万松雪的目的是要推大皇子上位,而公孙刿则是借她的手整肃后宫,先除去那些潜在的威胁,我想清楚了,胳膊上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样阴险的计谋啊,我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说公孙刿若是个女人,只怕皇后之位于他都是小意思,人家志向高了咱们不止一个档次,可能我跟他换一换身份,再换一换性别,人家就直接越过去,要做女皇了。
有野心的人,到哪儿都忘不了本,争的头破血流也无所谓,他只要做皇帝。
自然,做贵妃和做皇后,也是两个概念;
这一点,我已经切身实际地体验过了。
公孙嘉奥的后宫我还没具体的了解过,想必质量参差不齐,好看的没脑子,有脑子的又不得宠,如嫦云这样的美人也有不爱说话的毛病,然则皇宫里没有傻子,真正傻的我见过,一个是刘采女,一个是袁贵人,除了这俩以外,傅忌的后宫里基本上没有一个水货,东宫先筛掉一批,进到后宫来的再是一批,女人间的斗争永远都没有尽头,新一年的进来,去年的都没正式露个脸,代表她们的时光就已经宣告落幕,宫里的日子太快,一年就是一代,隔了一代,便是沧海桑田;
说起来,我和袁贵人还差了两代呢,我进东宫做侧妃前,她就已经做了傅忌的妾侍,不过是没有名分的那种,连住的地方都得和其他人挤在一块儿。
也不知道当初李昭容看上她什么了。
不是宫里经常串门子的,难得走一回,走走就走不动了,嫦云指了指一块避风的亭台,说想在那里略坐一坐,我示意香桃子先过去收拾收拾,又见那避风台背后紧靠着假山,视野却极是开阔,可以将远近大小的宫殿统统看进眼里,倒是个好地方。
建琉璃殿的时候我不觉得,如今细想来,匠人所的人的确担的上匠人二字,分明是高高的墙瓦围起来的孤城,枝头的红杏都越不过这片框死的地界,他们倒还能仿出外头的景致,碧绿的树丛稀松错落,树叶隐于殿阁,亭台隐于其中,好似把那高墙盖住了,就能得片刻的自由。
我搀着嫦云坐下,自己却不坐,只与香桃子分别立于她身后两侧,这亭台从前我来过,却总是乘着轿撵匆匆而过,因为傅忌总是离不得我的,他看奏章看的不顺气儿了,南翮就要来请我过去,晚上吃着一道菜味道不错,立时就要司膳房重新做了给我送来,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以为傅忌这样需要我,怎么看都是对我有情的;
亏我自己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没想到还是被骗了。
避风台左边紧靠着乾寿宫,右边再离不远就是琉璃殿,还有圣祖时留下的摘星楼,只是傅忌那会儿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业余爱好,除了打猎和发脾气算是两项,其他的一概都没有,那摘星楼便荒废至今,嫦云眯着眼睛,同我说御花园遍植牡丹,看着是姹紫嫣红,可见多了也觉着不过如此,她说相比起白昙,她还是更喜欢玉妆花一点,这花的花香不甚浓烈,却又格外持久,一到盛开时便密密地的开了满树,就算站在远处都能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