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才太子刚进门时那一下,薛皇后就没再对他动手,甚至没再看他。
此刻他人都冲到了跟前,薛皇后依旧稳稳坐着,纹丝不动。
墨恭的身形虽比墨北辰要消瘦些,可骨架并不小,样貌又神似梁帝,因此真正动怒时,模样还是颇为吓人的。
换做是一般人,恐怕还真会被唬住。
薛皇后却根本没什么感觉,她的儿子,她还能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就是个纸老虎!
在外人面前可能还偶尔能耍耍威风,甚至连皇上他都未必真怕,可每每见着她,却就跟老鼠见着了猫一样。
老鼠发起疯来可能会觉得自己能和猫决一生死,可这世上又怎可能有真正斗得过猫的鼠儿?
薛皇后根本不怕他发疯,只侧了身子再次呵斥:“一群下贱坯子,还没人来劝,你们是嫌太子闹得还不够?还是也想像刚刚那个混账东西一样被打死?怎么……瞧好戏呢?”
她冷笑了一声:“乱臣贼子,本宫瞧着你们就是心术不正,变着法儿地挑唆太子与本宫的关系!否则我们母子情深,太子怎会对本宫如此无礼?”
墨恭听着她不停地说,越听越气急攻心,越听越不羁荒唐,一时又气又恼,简直哭笑不得,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你是看不见我吗!你是看不见我吗!!母后,母后儿臣在跟您说话呀!”
薛皇后冷哼了一声,完全无视他的脸,猛地站了起来。
太子虽然发疯,却的确不敢真对薛皇后如何。
她才起身,他便本能地退了好几步。
薛皇后一抬手,指着全福领头的那群内侍道:“定然是这群奴才怂恿了太子,本宫瞧着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敌国细作!来人,给本宫拉下去审,好好审,仔细审,一个都不能放过!”
明秋在旁听着,忍不住脸色发白。
这次跟着太子来听雨阁的内侍,两列五排,不算全福一共十人。
方才已经死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九个。
他们几乎都是今年刚刚换上的新人,这些年除了全福,太子身边的奴才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太子犯错,薛皇后从来不罚他,永远只拿他身边的人出气。
若不是全福一直还好好活着,娘娘杀了那么多人,太子殿下恐怕早就被逼疯了!
人人都说娘娘宠太子,将他宠成了纨绔,可明秋却不这么觉得。
她甚至觉得殿下有些可怜。
娘娘疼爱自己的儿子,这点毋庸置疑,可用的方法却很古怪,她看得太紧,抓得太严,永远不肯放手。
就像是一根弦,你越用力拉它,它的反抗就越明显,短时间内也许还能控制,可将来万一哪天弦断了,反噬之力也许会是毁天灭地的。
只可惜明秋人微言轻,虽也曾劝过,却并没有什么用。
外头已经又有行刑的妈妈进来。
内侍们想起从前听到的传闻,再眼睁睁看着先前的同伴毫无预兆死在面前,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一个个声音都带了哭腔:“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明春神色轻松地低头微微勾了嘴角。
娘娘立威,有谁不怕?
方才还在发疯的太子果然愣住。
贴身内侍全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跪下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太子殿下喝了不少酒,他,他这是醉了……娘娘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很关心您的,他知道您今日搬迁,特意要老奴带了礼,殿下,太子殿下……”
全福急急上前,抓着墨恭的袖摆摇了好几下,太子迷茫的眼神这才有了焦距。
“啊?”他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全福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娘娘看着您呢!”
墨恭又是一呆,转过头看到一脸怒容的薛皇后,也不知是直到此刻才想到了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不合时宜,还是被那句“娘娘看着您”给吓得清醒了,总之他双腿一软猛地就跪了下来。
“母后……”墨恭终于彻底放弃抵抗,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薛皇后冷笑了一声:“酒醒了?”
墨恭低着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汇成了一声低低地“嗯”字。
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薛皇后也没必要非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立威足以,她原本也就没想再胡乱杀人。
一摆手,方才上前来准备拿人的妈妈们又瞬间下去了。
薛皇后低下头看向跪倒在地的太子,这才摆出了温和的笑容:“本宫早就说过让你少喝些酒,你偏不听。那酒是什么好东西吗?”
“……”墨恭本来憋着一肚子的气是要到中宫来撒野的,可此刻那劲儿却一下子全松了,“儿臣知道错了……”
态度诚恳,语调低沉。
跟方才那一副不管不顾恨不能指天骂地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面前这跪倒在地闷声说话的太子,薛皇后心中忍不住矛盾。
太子对她态度恶劣她自然生气,下意识就要将他制服,可太子对她过分敬畏,她又恨铁不成钢。
若真能跟自己彻底翻脸,那他至少还是个有血性的铮铮男儿。
可长这么大,他除了敢在背后发疯,偶尔借着酒劲闹一会儿,在正经事上却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废材。
杀了他那么多随从啊,是个人都该要奋起反抗才是吧……
薛皇后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要强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