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中宫里头吵闹不休。
已经有些天没过过安稳日子了。
到处都兵荒马乱的,又是夜里,虽亮了灯,到底不是处处都能照见。
月黑风高,自然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芍药此刻就窝在中宫偏殿外的角落里,正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小内侍。
外头人来人往,不过中宫搬迁实在是个大工程,此刻主子们又忽然吵闹起来,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因此并没有人察觉。
芍药绞着帕子,脸色有些苍白,明明没干什么活儿,头上却密密一层细汗。
左右观察了半日,确定这里并没有旁人,她才猫着身子蹿回来,满脸急切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人也不怕给人瞧见!”
她的态度很不好,甚至带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但那中年内侍却不以为意,只弯着嘴角笑笑:“我怕什么?真要被人瞧见了……”
“呵呵”笑了两声,他没把话说完。
芍药却霎时变了脸:“你闭嘴!”
她压低了声音,不满道:“你究竟又来干什么?上次的东西已经给了你,这才多久,半个月都不到呢!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拿着我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真把我逼急了,别怪我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那内侍静静地听她说完,好半天没吭声,直到芍药喘着粗气一副要掐死他的模样时,他才又抿嘴一笑,慢吞吞地道:“你急什么。”
一只手抚了一把头发,内侍清清嗓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芍药:“这次可跟我没关系,是你娘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明儿得空回去一趟。”
“什么?”芍药伸手接过,尚未细看,心已经瞬间沉到谷底。
那内侍又“呵呵”笑起来。
因为身子受损,他的声音也渐渐发生变化,这笑声听起来便格外怪异,显得刺耳又难听,就好像是生了锈的铁铲在锅里乱划一般。
芍药听得一阵阵恶心,正想着是不是该拿发簪刺穿他的喉咙,便听他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听说你那个大哥明日要说亲,你娘说了,这张单子上是要你帮你大哥准备的彩礼。”
果然没好事。
耐着性子将那张纸展开,凑着些微的亮光才看了一眼,芍药的呼吸忽然变重,接着咬牙切齿猛地奋力一撕,将那纸撕成了两半。
但这显然不能解她心头之恨,她喘着粗气,又连撕了好几下,才红着眼睛愤愤道:“老贼婆,她想得美!我还是她亲生的嘛,这么多东西她让我去哪儿给她弄,这是要我死,这是要我死!”
她疯了一般走来走去,但还知道压低了嗓门。
放在旁人眼里突然见到有人这样毫无预兆的狂躁,只怕会吓一跳,但这内侍却似乎早已经习惯,即便芍药已经疯狂跳脚,他却还是稳稳站着。
熟门熟路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过去,他撇撇嘴又是一笑。
“你只管撕,我这里多的是,你娘可知道你是什么德性,让人抄了几十份进来呢,你要能撕完算你本事。”
他说着,索性将怀里的一叠纸全掏了出来。
“啊——”
芍药哑着嗓子低低地咆哮了一声,整个人都魔怔了,像是被针扎了屁股的马儿一般扑过来就想抢,被那内侍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
甚至混乱中还在她胸口狠狠抓了一把。
芍药脸色立时便白了,又惊又惧又气又恶心,下意识收了力道蹲在地上。
中年内侍居高临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现在怕了?你不是要撕吗?小东西,再敢胡乱动手,我就让你今儿好好快活快活……”
这话才说了一半,芍药已疯狂发起抖来。
好在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哼一声道:“不过你撕完了也没用,明儿你出门,回家她亲自跟你说,你躲得掉吗?”
芍药混乱间听到这话,终于彻底卸了劲儿冷静下来。
她躲得掉吗?她躲不掉。
不管是这个该死的恶心的如同苍蝇般黏人的老阉货,还是家里那个自私偏心只想着大哥如同吸血虫一般的老不死。
有那么一瞬间,芍药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还要活着。
几年前她还在家里的时候明明是很尊贵的,她家虽然并不富有,但爹娘对她却有求必应,甚至宁可向亲戚借钱也要给她最好的。
家里费了极大的力气来教养她,吃的用的都与大户人家的小姐并无不同,请的也是镇上最贵的先生,就盼着她有一天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将来好帮衬着家里,让家人也跟着享福。
琴棋书画,她真是样样精通。
后来大梁皇宫招宫女,她娘废了好大的劲儿买通了管事内侍才让她进了宫。
虽是下人,但伺候的却都是贵人,不说皇上,随便什么人能瞧上她,她也立时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眼瞅着是好日子要来了,却不曾想竟是噩梦的开始。
这该死的管事内侍就是个恶魔,收了银子办了事,之后便好像苍蝇老鼠般盯上了她。
隔三差五来跟她要银钱也就罢了,后来又抢了她的贴身饰物,还对她动手动脚,有一次险些将她全扒光了……
幸好他是个老阉人,根本不能人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年,她被分入皇后宫中做洒扫宫女,干的活又苦又累,除了分内的银子,也拿不到多少好处。
可她每月的例钱不是被那老阉人抢去赌光了,就是被她娘要了去,最近因为蒋梦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