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道知晓女儿聪慧,被她猜出大概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却也不曾料到她的反应竟这样快。
她方才似乎还在疑惑,此时已是恍然,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已猜到一切。
蒋正道沉思片刻,起身拉住了薛氏的手,他没法对她说太多,但事已至此,至少要保住她与女儿的性命:“夫人,我本思量着该如何告诉你们,可现下梦云聪慧,已然猜到一切,那你们娘俩这就收拾东西马上出发,去太湖找太后。”
薛氏单纯,却不傻,即便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事态严重。此时此刻丢下丈夫与儿子,却和女儿去太湖,并非真的要去寻求太后的庇佑,而是找一个离京的借口,在大难来临之前护住她们。
她当然想活,可家若不在,她活着还有何意义?
薛轻语轻轻摇头,本能拒绝这个提议,又眼巴巴地去看女儿,就见蒋梦云也坚定地摇了头:“爹,来不及了……从您和哥哥们踏进京都的那一刻起,咱们将军府就已经入了天罗地网,太子身边有高人相助,这是个死局……”
“我与母亲只要踏出将军府大门一步,立时就会被他们的人拿下,到时候再安一个畏罪潜逃,又或是妄图通敌卖国的罪名,咱们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事到如今只有三条路可走,”蒋梦云急急道,“要么,举家投靠太子殿下,要不,投靠四皇子,要么,拼死抵抗不管声名逃离京都,等皇上回京之日再设法解释。爹……若女儿没猜错,太子在宫中是不是要刻意拉拢您?”
越听,蒋正道的脸色越难看,明显对这三条意见全都不赞同,直到她问最后一句,才点头道:“是。”
“您是不是说您是皇上的臣子,一心忠于圣上?”
“是。”
“他有没有威胁您,若是您现在不支持他,将来即便要反悔都不会给您机会,是不是说军中出了内鬼,之前朝廷连吃败仗,是因为您治军不严,甚至有理由怀疑您……私通了大梁?”
“是。”
“您是不是说您要禀明圣上,绝不接受被如此污蔑?”
“是。”
“太子是不是大发雷霆,说您口蜜腹剑,实则包藏祸心?是不是说您其实就是想要支持四皇子?”
“是。”
蒋梦云问一句,蒋正道便答一句,他越答便站得越正,可她却越问越心寒,到最后整个人身子都隐隐发冷。
“爹,您是忠臣,因此必会觉得太子此举是无理取闹,您一心为了朝廷,忠于陛下,怎可能随意插手帝王家事。皇上龙体康健,传位之事尚早,只要陛下在,不管太子还是四皇子,就都不会是您的君,您大概……没说什么好话。”
“哼!”这次蒋正道没有开口,倒是旁边的二哥听了忍不住跳将起来。
“好话?他胡说八道,为了得到臣子的支持,竟敢用军国大事来栽赃陷害,还敢指责爹的为人,爹身为大宁的护国将军,当然要好好教教他!别说是爹,我都想骂他几句!咱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倒好,在宫里内斗,还敢拉扯到咱们身上来,我呸!陷害我们私通梁国贼子,当旁人都是傻子吗?谁会信!”
谁都不会信,可那又如何?他们并不需要旁人真的信什么,只是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他们能够动手,目的就已达成。
蒋梦云彻底瘫坐下来,倒在椅子上半晌没能开口。她无力地看向向来稳当持重的大哥,想问他当时为何没有劝一劝,可话到了嘴边却再说不出来。
来不及了,再追究之前的事已毫无意义,何况大哥为人正直,只怕更看不惯太子的做派。而自己提出的三条路,爹也一条都不会走。怎么办?生平第一次,蒋梦云生出一种无法把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她习惯了胸有成竹,习惯了运筹帷幄,习惯了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这一次到了生死关头,却只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
对于“忠君”二字,在蒋梦云看来并不该是完全无私的,至少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无伤大雅的一些妥协可以做得。她是这样想,却不能将这想法强加到爹和哥哥们身上。
就好像他们不会硬要将这愚忠强加给她和娘一样。
否则爹方才不会想让她们逃命的。
太子此人本就阴险诡谲,如今也不知又得了谁的指点,这一招是非逼着他们将军府做出选择,若是从了,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从,他们想尽一切方法也要将大将军府的势力彻底消灭,防止将来便宜了旁人。
蒋梦云抬起头,爹娘稳稳坐着,根本无畏无惧,大哥依旧冷着脸,但身子却挺得笔直,至于二哥则是满脸愤恨,浑身每一处都透着对此事的不满。面对这样的家人她还能如何?
卑躬屈膝,从不是他们行事的风格,爹一生戎马,哥哥们也是战场上的的便是如何成为有责任,有担当,不怕苦不怕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让他们服软……
她怎样才可能做到?
饶是她平日里再如何足智多谋,此刻也彻底败下阵来。怎么办?不知道她现在偷偷遣人去四皇子府上投诚还来不来得及,或者……直接反了?然而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异变突生。
外间忽然传来喧闹的嘈杂声,接着有小丫鬟急匆匆地从外头敲门叫道:“将军,夫人,不好了,外头闯进来好多人,个个都带着兵器,带着太子手谕,说……说咱们将军府混进了敌国间者……”
有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