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缡,绯缡。”
绯缡睁开眼来,梦里,商檀安催着叫她去收十三段人家的家访意见。她不太想去,慢慢地在脑子里动着念,不如都交给他吧,户段长的活不好干,交给他,他可以完成得又好又快。
“绯缡,绯缡。”
绯缡的视野聚焦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头顶一片白,再缓慢侧过头来。果然是商檀安,不过他站的位置很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房间了,他站得离床很远,又不像在门口,身后也不是他们家的篱笆小院。
“绯缡,绯缡。”商檀安漾出笑,向她挥手。
绯缡再转一圈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左右瞅了瞅,再低头瞅身上。
商檀安站在观察墙后,看见绯缡在那小空间里这般懵懂。
房中央,那空了的液槽如透明水晶缸,缸口托起一片床垫,绯缡满头散发坐于其上,身上那鲛衣似的渗滤专用服已换成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大罩袍。
“绯缡,你仍旧在治疗室里。”他说道,满脸歉意,“我在你外面的观察室,我不能进来。”
“没关系。”绯缡顺口道,朝床下看看,果然是医务机器人将她放下的那个房间地板,明亮得一尘不染。“我能下来吗?”
“可以。”机器音响起道,“您可以下来活动活动。”
绯缡也不管这声音从哪儿来,挨到床沿,把脚放下来。
“小心些。”商檀安忍不住提醒道,话音刚落,绯缡利落地跳了下来。她冲他一笑,回头打量那空液槽,伸手摸了摸表面,便光着脚板,朝他走来。
到了墙边,她抬头打量几眼,手掌摸上墙面,感受两下,目光便聚向前方:“檀安。”
“绯缡。”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还有多少时间?”
商檀安一愣,忍不住探手按向那观察墙,急声道:“绯缡,你别乱想。你现在的生理指标都非常好,没事的。”
绯缡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墙面。她和商檀安之间看起来没有任何阻隔,但若仔细观察两人的手掌,便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一定隔着几重距离。“檀安,我在作业现场用脑频启动了一个突然制动的工程机器人,你拆解分析过它的数据吗?”
“没有。”
那工程机器人下午才带回,作为高危传染源,一入罩便被禁绝接触,商檀安今日在通桥要塞,见过了后一拨赶回来的柯理想他们,也确实清理拆解过他们带回的几个机器人,却没见到那被制动的工程机器人。“绯缡,你别管工作上的这些事了,好好休养最重要。”他嘱咐道。
“我不是要说工作……”绯缡牵牵嘴角,正要说下去,话音一顿,眸光望向商檀安身后。
商檀安转过身,春远照带着顾格蕲长恭等四人推门进来。
“商副司,”春远照朝绯缡瞟一眼,点点头道,“晏总长,你下来了,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利。很抱歉要打扰一下两位。护卫军长官过来探望晏总长,并且要询问一些关于??虫现场的事。晏总长还有一个小时进入下一个调养疗程,??虫的事非常重要,还请两位谅解。”
“老弟,不好意思。”顾格抱歉地拍拍商檀安,“每个人返罩都要尽快提交作业报告,你知道这??虫关系重大,我们尽量抓紧时间,问完就走,会留时间给你和商大嫂。”
商檀安回头望,透明空间里的绯缡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我要求留下。”他态度坚决地对春远照几人说道。
“那当然。我们本来就是占据了你的探望时间。”顾格打趣着,向绯缡招呼,“商大嫂,你好。今天辛苦你了。”
绯缡瞅了瞅这么多人。“你好。”
“商大嫂,那我们就开始了。”曹文斐道,事情出在他当值时,便由他主问。
“稍等。”绯缡转身,走回房间中央的液槽边,“我靠一下。好了,你们问吧。”
商檀安立时脸现急色:“绯缡,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用担心。”
曹文斐转头看了看春远照,见院长没有发声,便咳了咳,开腔道:“晏总长,你今天受惊了。首先要向你表示由衷感谢,因为你临危不惧,处置得当,整支考察队没有现场伤亡,非常感谢。”
绯缡轻轻靠着液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没有说话。
“你和它们近距离遭遇,迄今为止,你是整个始临高地人员中最接近它们的人,你的现场观察非常有价值,我们想听你说说你当时的感受和看法。”
绯缡沉默一阵,启唇道:“震惊……恐惧……恶心……”
“是心理上的恶心,还是生理上的恶心?”春远照立即道。
绯缡瞟向他,再望向一旁神情焦虑的商檀安,倒是不想再吐槽了。“心理上的恶心,我稍微有些密集恐惧症。不要紧。”最后三个字她对着商檀安说。
蕲长恭的眸光在他们俩人中极快地转了一圈。
“关于??虫,”绯缡正色想了想,启唇,“我不是动物学专家,没有专业系统知识,我的叙述只讲纯粹的个人观点,是否采用或者参考,你们要请专家再斟酌。”
“会的,晏总长,还请你尽可能详述。”曹文斐神色认真道。
“它们的爬行速度还可以,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运动方式……”
“你见过它们有蜷曲的吗?”春远照拧着眉,事发的繁育场南边界线离观察站十分遥远,观察站还在建设中,反馈给通桥要塞的监控画面尚没有达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