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琼哥将一抹淡粉色余晖掠过车窗。
绯缡望着前方桥下热热闹闹的人堆,心忖大嫂们好积极。
她在停车场上盘旋半周,时间尚早,便一边寻着车位,一边顺带欣赏别家小车的创意徽图。
自打每家每户都有车后,大家出行再不像之前那样,处处受限。除了朋友间串门方便了之外,连带着,通桥地区也愈发有人气了。但凡家里有人出外勤,家眷们下班后总爱到通桥下候着。这规模,在葛冠卿事件后,越来越壮大。
通桥家眷群,已成了始临高地一道景。
通桥下原本的停车场又要停各单位的正常通勤车,又要停家眷们的家用小彩车,很快不够用,最近又扩建了一回。
绯缡正在盘旋间,不远处一队军甲车如长龙而来,她便没有继续欣赏,在一堆五彩斑斓的车列末尾续下去降落。
绯缡这段日子常来通桥,知道这是通桥要塞守卫换防的时间。
她停下车,拿出自己的晚餐,出了停车场,朝通桥走去。
隔不多时,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军靴声。
“嗨,商嫂子。你来了?”
绯缡定睛朝叽叽喳喳的人堆里望去,原来是尹太太凤花儿。“尹大嫂,你好。”她招呼道。
“我在那上头看到你家商先生的名字了,我就知道今天肯定能碰着你。”凤花儿手指向上一点,绯缡顺势抬头去瞅。桥口浮空亮着的那面统计屏上,各外勤人员的名字翻滚着,大多还是未归状态,一时倒没有滚动到商檀安的名字。
“今天出去的人不少。”凤花儿开玩笑道,“我说外面是天气好还是怎么着。”
绯缡此时也不急,便驻足聊问道:“尹先生是要到城外面去建房了吗?”
“哪里呢,我也这么问他,怎么我们始临这块都还这么半荒着,他们建筑部都要往外扩展了。他说不是的,只是什么例行学习任务,他们建筑部好像建不建房,定期都要派人去兄弟单位组织的考察队里掺个份子,算是尽个心意吧,也跟着长长见识。我是这么猜的。”凤花儿叽哩哇啦说得欢快,“害我白激动一场,以为我们又开拓出一片居留地了呢,现在看来,早得很呢。哎,商嫂子,又好久不见,你和商先生最近还好吗?”
“都挺好。你们呢?”
“我们也好。哎,我们领了一辆黄颜色的车,你们呢?”
“橙色的。”
“哎呦,颜色相近呢。”凤花儿高高兴兴道,忽地神色一黯,叹道,“葛大嫂那儿……”她的声音压低了,“她想搬,你知道吗?”
“顾先生和檀安提起过,我知道了。”
凤花儿刚要凑得更近些,军靴声啪啪顿地,她马上立正了身体,面上浮起热切的笑容,瞅向通桥:“商嫂子,战士哥换防了。”
绯缡扭头看去,两组守卫正互相致敬,一个军官大声地喊着口令。
闹喳喳三五成堆结伴唠嗑的大嫂们都安静下来,在边上注视着。
一会儿换防就结束,喊口令的军官一转身,又向两个更高级的紫蕊花袖领的军官行了一个礼,紫蕊花军官点点头,口令军官便吆喝着把剩余的一队士兵往通桥上带去。
两个紫蕊花军官侧转身来,也随队而上。
这时刻,桥口换防算是结束了,大嫂堆立即活络起来,纷纷绽起笑脸,顺口打招呼着:“长官好。”
那两个长官可能也不好太过冷淡,齐齐瞧过来,略略点个头。
绯缡一瞅,都是面熟之人。一人是逛过她家摊位的曹文斐,一人是旧对头、现在的陌路人,那十五年长工先生,蕲长恭。
“长官好。”凤花儿也跟着人混了一嗓子。丈夫们出门在外,有的时候可要指望这些护卫军帮扶,故此家眷们到哪儿都对士兵军官们尊崇有加,管他认识不认识,她自然也不会漏下这声问候。
凤花儿目送着军官上通桥,这才和绯缡继续唠嗑,接起刚刚的话题,微微倾身凑过来:“葛大嫂听说向居屋部提申请,要住缅怀园那边去,傍着……”她那样开朗健谈的性子,也一时说不下去,连续地摇着头叹息,“傍着追思塔。居屋部哪会让她一个人去那边凄凄苦苦住嘛。”
这个话题总是那样沉重,说起总是心头发堵,凤花儿见绯缡默然无语,自个重重地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再过一段时间,等葛大嫂情绪平稳一些,我们再去看看她吧。”
“嗯。”
“那我到时候约你啊,商嫂子,还把余柯芦她们也约上,咱们先生们就不要去了,一个是怕他们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二个也是,哎,不能叫葛大嫂瞧着他们就想起葛先生来。葛先生……真是天嫉英才,连我时不时想起都替他心痛,那么好的一个人。”凤花儿连续叹了几回,将手一抬,“商嫂子快看快看,你家商先生的名字现出来了,是不是。”
绯缡抬眸,果是商檀安的名字,仍旧是未归状态。
她稍稍再聊两句,便到守卫那里刷了身份上桥。
琼哥将将未落,被天边的云托了一把,红通通地映亮那叠云。桥的尽头,两个军官正并排而行。
“总要改一改,天天这么多人,没事聚在通桥口,像什么话。”蕲长恭拧眉道。
“确实。”曹文斐点头道,“不过,赶又不行,影响军民团结。再说,这些女眷也没有阻碍公务通道,人家就是一边摆摆龙门阵,一边等等人。”他说着笑起来,“还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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