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偲欢神色平静,对着童祖儿笑道:“好,我就来,我们等下去吃明虾煲,你快下车。”
看着警察一脚踏着桥面,半抱半拽地把童祖儿给弄了下去,沈偲欢神经一松。
她不怕吗?
当然怕。
特别是她知道车底下是什么,是深不见底的江河。她非常怕,但她尽力掩饰,因为她知道,她怕,祖儿只会更慌。
警察小哥在车门口喊她,“同学,你可以下来了。慢慢走,没事的。”
沈偲欢动作僵硬地离开座位,但没走两步,车窗外突然一下下晃过红灯。
那是救护车的顶灯,方才车子被围观车辆挡在了外围,现在总算是进来了。
但那灯光仿佛是一把锤子,一瞬间击溃了沈偲欢的心绪,她颤抖着蹲了下去。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泪水夺眶而出,滴滴砸落地面,溅起破碎而凄迷的水花。
那晃过的灯光,像极了当时救援船的探照灯。
漆黑的海面晃荡,人也随着起起伏伏,那灯光远远缀在前方,但她越晃越远,好像有一双扯着她要往地狱深处去,离开她所热爱和留恋的一切……
“阿越……阿越,救我……”她蹲在公交车里,唇齿间挤出那个她再也没机会叫的名字。
“欢欢。”有人在回应她,不是幻觉,因为他又叫了她两声。
她抬起头来,朦胧的视线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车门口,挡住了所有让她不安和恐惧的光。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
而城市的某条小路上,一辆跑车风驰电掣。
王也他果断选择了抄这条近道,虽然没有路灯,路况也不好,可是人烟稀少,离跨海大桥的直线距离又近。
抗抑郁药的安眠药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神经,他整个人仿佛处在一团棉花里,脑袋轻飘飘的,视线也开始蒙上了一层纱。
但他死踩油门的脚却没有一丝放松,快一点,更快一点。
他想要亲眼看到,确定她没事。即便得到的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要在现场,陪着她,是掉下高桥也好,坠入河里也罢。
这一次,他要在她身边。
纵一去无返,绝不回头。
他紧咬着舌尖,一丝铁锈腥味充斥在嘴里,让他勉强把最后一丝清醒多留住了一刻。
但,也就是一刻。
下一秒,视线一晃,车子不知道何时已偏离直线,向着田埂冲了过去……
车子翻滚了无数圈,泥土和碎片齐飞,终于,停了下来,烟尘四起。
这辆价格不菲的跑车,还未体验多久纵情飞驰的快感,就仿佛成了田地上的一块烂肉。
王也从驾驶座爬了出来,脸上脖颈胸前双手都是血,乍看之下无比惨烈而瘆人。
许是伤势太重,许是药效太强,他爬到一半就瘫倒在地,仰面看着夜空。
今夜圆月当空,无星无云。
这月亮真的好像……那时在游轮上看到的月亮啊,又亮……又圆……
他右手颤抖着从睡裤兜里拿出一颗糖,那是他下楼去车库途中随手塞进去的。
他把糖塞进嘴里,血腥味先抵达味觉,然后才是那股清香的水果甜味。
真的……好甜啊……
他迷离的琉璃瞳平静无波,慢慢地,他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