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妈妈来说,无论儿子怎么对待自己,总还是自己的儿子。若是没有第三者的插足,一般母子之间是不会有隔夜仇的。
潜水鸟也是如此,看到她会烦她,但是看不到也会担心。上次她电话来说身体不舒服,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反正人没精神,吃饭不香。他为此整整担忧了一个星期。
汇了一笔钱给她,让她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并不断催问检查的结果。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可能因为年龄的缘故,身体各个机能都在退化衰老,也可能是因为麻将台上时间太长,过于疲累了。
潜水鸟劝她少打些麻将,没事也可以去跳跳广场舞,锻炼一下身体。
但是妈妈袁玫嗤之以鼻,说:才不去,没空。我好着哪,你甭管我。
以前一天总是下午四个小时在麻将台上,如今整个下午到晚上,甚至都打到半夜,越来越厉害了。
有一次潜水鸟临睡前给她打电话,她居然还在麻将台上,匆忙地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潜水鸟就很郁闷,也很担忧,妈妈这个麻将瘾头越来越厉害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其实潜水鸟不知情的事情是,他妈妈袁玫就在这段时间里,在麻将台上认识了一个老头子,一个陌生老头子,两人很是投缘。
这个老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忽然来这里打麻将的。在一个桌上玩,时间一长,你来我往,眉来眼去,自然就有了点说不清的感觉。
老头姓陈,单名一个柯,说是退休前是在机关里工作的,最近搬来女儿家同住。看着很清矍,五官端正,依稀可以辨出年轻时倒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人物,甚至还有点fēng_liú韵味。
身材不似那些老头子一般肥嘟嘟,肉墩墩的,人没进门,一个肚子先叠了进来。保养很好一点都看不出哪里有赘肉了。
要说整个身上唯一藏赘肉的地方可能就是臀部,他穿的西裤包裹着丰腴的后臀,还真是很有造型的感觉。
这老年男人分为两类:一类是肉像是经过发酵一样四面八方地胀出来,拽都拽不进去。这种老头特别怕热,四川天热又是奇热。他们就喜欢赤着膊,袒露着那一身肥的流油的肉。扇着扇子,浑身淌汗还照旧吃着麻辣火锅。
或者即使好不容易穿上了一件薄的几乎透明,显然轻轻一扯就碎的汗衫,也要把汗衫捞到肚皮以上部位,定是要让便便大腹放到光天化日之下。
还有一种就是精瘦精瘦,放在油锅里都榨不出一点油来的瘦。看着像是早早完成风化过程的僵尸,还喜欢穿着那种旧式的西装,嶙峋的肩膀撑起衣肩,晃晃荡荡,飘飘摇摇,衣服下面就只剩下一具骨架子了,大有我欲乘风而去的风骨。
至于那西裤就更是不忍卒睹了,因为没有屁股,也不知道这条裤子是猴年马月时的身材买的,反正如今腰身变得极不合适,无论是前面看还是后面看,都是木板一样平整平整的。
这种男人喜欢成天手指里夹着根香烟,口袋里揣上包香烟,没事有人就可以胡侃上半天,从他当年插队落户的经历讲起,一直可以讲到日薄西山,不过是刚刚讲到他丈母娘是多么厉害老辣的一个角色。
和这些老男人相比,这个叫陈柯的老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特别惹眼了。
每天整理地干干净净出现在麻将台上。虽然有些稍稍秃顶,但是还不至于太悲惨,精心染了黑发,看上去年轻精神了不少。
眉目不俗,穿着得体,举止温柔,还不太聒噪,总之样样都很合袁玫的心意。
初来没几天,袁玫就注意到了,事情恰恰就是这么巧,他也在一众灰黄脸色,褶皱遍地的老太婆中留意到了袁玫。
开始不过是一眼,你一眼,我一眼,渐渐一眼变成两眼,慢慢就对上了眼。
要说,在一众老太婆中,袁玫的确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出挑的,丰润有余,还带有几分俏资,虽然给人感觉有些犀利,不过这更显得能干利落些。女人不厉害些还真是没意思,这正合自己的口味。
而且,谈话中大致可以摸清脉路:她是个寡妇,早年丧夫,有个独子,如今在魔都工作,家境富裕,如今算是个有着大把闲余时光,无处打发的闲人。就是那种典型过着养老生活的人。
在当地有着两套房子,一套自己住,还有一套是儿子回来时住的,不过儿子不常回来,她就替儿子看着房子。
这个陈柯显然是麻将好手,自从他上了台面,就很少见他输过。他不温不火地坐着一局一局打下去,赢了也不骄傲,会慷慨地请客,偶尔输了,也没啥怨声,总之是个很安静的麻将客。
很快他就在所有老头中显得特别有身份的那种。因为听说他早年在机关里当过科长,所以人人便称呼他为陈科长。
袁玫则不然。她基本总是输钱,但是打麻将她纯粹是为了消磨时光,所以输了就输了,一天下来也输不了多少钱,但是时间倒是过完了,就可以回家倒头睡觉。
不过,总是输,毕竟也不爽,况且在台上也容易被人讥笑。
有几次,陈柯恰巧坐在她的上家时,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碰巧着让她赢了几回,袁玫就一整天心情舒畅,好比吃了十全大补膏一样。晚上会主动请大家吃火锅。
相比和别的牌友,袁玫也发现自己和陈柯之间说的话比较多,也特别说得来。有时候散了的时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