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灯光倒映在平静的河面上,悄然晕开几分沉静。
白晏临江而立,看着灯火通明的对岸有些出神。
二十年,只用了二十年,这鸿蒙镇已经变得不像她记忆里的那个地方了。
那里曾是一片深林,只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向外界,寻常时候,族里是不允许他们外出的。
不过胆子大的孩子还是会泅到对岸去摘野果、捉迷藏,白晏曾这样度过了整个童年。
她也不是没有对外界起过好奇心,只是在长辈的威吓下,那些好奇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恐惧代替了。
第一次送别白殊,她也是在这种好奇而恐惧的心情中度过的。
他外出游历的那些日子,白晏几乎夜夜难以成眠。
好似外面那广阔的世界就是一只凶恶的猛兽,不经意间便会将她的哥哥吞噬,只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守在这一隅狭窄的天地。
后来,白殊回到了白家,还带来另外一个人。
再后来,她偷偷离开了白家,也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让她认清自己的人。
仿佛一夜之间,年少的白晏就已长大成人,对外界的恐惧也演变成了几分渴望。
她想去外面看看,去看看他来的那个世界。
“姑姑。”
白清的声音打断了白晏的思绪,她将眼中的怀念神色悄然掩下,转身问道:“怎么了?”
白清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等白晏投来审视的目光,他只好道:“白秀不见了。”
白晏不禁蹙眉,言语中带了几分质问:“怎么回事?”
白清便道:“下午我和六宗的人搜查完,回到明贪狼司,白秀已经不见了。
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他只是暂时外出,但白澈刚刚来找我,说白秀一直没有回来。
后来白澈从六宗的人那里打听到,我们离开没多久,白秀也和一名搜查的弟子出去了。
但奇怪的是,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认识那名弟子。”
白晏神情有些难看,冷笑道:“恐怕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明诲初易容将他带走了。”
“不无可能。”白清扶了扶眼镜,迟疑些许,说道,“不过听那些弟子说,白秀好像是主动跟那人参与搜查的,看不出什么被胁迫的迹象。
姑姑,会不会白秀他已经知道……”
“那倒未必。”白晏笑盈盈地道,“那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不成是我们中的一个告诉了他?”
白清自然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质疑意味。
他意有所指地道:“姑姑,白秀向来敏锐,行事又极为缜密,任何一点不同寻常,都有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就像上次仙游涧的事,恐怕他已经猜到方家四位背后的人是谁了。”
见她沉默了下来,白清又道:“再说这件事,只要我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恐怕都会循迹追查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你是说他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才和明诲初一起暗中调查?”白晏看着他,挑眉说道。
她忽地一笑,言语中俨然有几分讥诮:“放心吧,其他不说,他是不会怀疑我们的。
或者说他不敢,他和他父亲一样,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了,所以宁愿自己被欺骗,也不愿意去看清事实,哪怕他已经心知肚明。”
这次轮到白清陷入了沉默。
他凝视着白晏,神情有些复杂,终于开口道:“姑姑,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白晏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一捋耳边发丝,看着对岸璀璨的灯光,眼中闪过几分意味不明的光彩。
“阿清,箭在弦上,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她轻声说道,“更何况,要成大事,一些牺牲也是必须的,不是吗?”
白晏走下河堤,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白清不由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天,明月已然高升,却朦朦胧胧染了一层寒意,让人莫名觉得不安。
“要变天了……”
而另一边,宽阔的地下河静静地流淌着,岩洞中回荡着的只有两道脚步声。
明诲初扫了白秀一眼。
他仍是闷头赶路,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她蹙了蹙眉,问道:“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白秀抬头看她,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明诲初轻哼一声,冷然道:“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我在问我自己?”
“我……我没事。”白秀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明诲初迟疑了片刻,又说道:“那我问你,你之前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让你……”
让你那么难过。
最后这一句,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白秀实在不知道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问这个,怔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道:“是一个很混乱的梦,我也记不清了,估计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的事……”
就单方面而言,明诲初其实早就认识白秀,自然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再联想到自己,她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看了看白秀,低声道:“那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她的思绪渐渐陷入了回忆,缓声道:“其实我还有个弟弟,唤作诲宁,比我小几岁,小时候我们非常要好,可惜后来……
我真地特别憎恨那一天,它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让我流离失所,漂泊如浮萍。”
白秀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