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明知顾同知进了京,却没空登门拜访。会试开科在即,也是收拾曹国公的紧要关头,容不得他恣意妄为。话说回来,若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他也不配做郑家的三爷。
二月初九,会试正式开场。顾同知暂搁置嫡女之事,先主持顾琅祭祖、入考场一事。
祭礼顾遥不是第一次见,相交之下,科举的仪式精简了许多。但因祭拜的对象,从所谓的苍天改为孔子,由虚幻的人物,改为史书存在的人物,平添了几分真实感,肃穆,庄重。
顾遥想起了自己高考之前的仪式。
努力回想当时的感觉,虽然想不起具体的,顾遥却脱口而出一句:“愿君此去挥墨万卷,归来依旧笑春风。”
正因第一次会试略显紧张的顾琅,噗嗤一笑,道:“这叫什么话!平仄韵脚皆无。不过,意思很好,哥哥我,多谢妹妹了。借妹妹吉言,请二伯父、二伯母、母亲,几位妹妹留步。”
和顾家一样,京城很多地方都有着这样的送别,场面或大或小。即便是孤身一人赴京科举的,即使再小的客栈,也会放些鞭炮,取个好兆头。
若是本店哪个中了,这名头也就打响了。
顾家这头,送走顾琅,谢氏第一个道:“秦家大公子也在会试,秦夫人心绪并不宁的。我们不妨这会儿去秦家,讨个说法。”
小李氏心情复杂,瞅着谢氏,幽幽道:“琅哥儿也去会试了,弟妹可没瞧出心绪不宁啊。”
谢氏骄傲道:“所有人都会不宁,就看谁能更控制自己,二嫂也一样。珍丫头的亲事,二嫂急一分,珍丫头年纪轻,便会急三分。”
“你这话……我怎能不急啊!”
你急又能怎样啊?
谢氏的情商,还不至于问出这样的话,她便问小李氏:“二嫂因何着急?”
小李氏道:“自然是珍儿的亲事。两个庶出的亲事都极好,叫我的珍儿如何是好?”
小李氏虽然着急,却没想过姐妹替嫁的事。也不是没想过,而是想完之后,觉得完全没可能。
首先,这亲事不是顾家主导的,她有心无力;其次,郑孟两家,对顾遥太熟悉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件。郑家,极为不讲道理。他们定下的是顾遥,若是顾家赶换人,小李氏觉得,顾家只怕承受不起郑家的怒火。
不替嫁,那么,给顾珍定个公候之家——基本不可能。
能象顾璇那般,嫁一个门第略高于顾家,男孩子也算不错的人家,已是极好的了。可是,与容女史临别之际,她给顾珍的建言是,最好嫁给三兄弟的老二。
因为顾珍的管家能力不足,做主持中馈的媳妇,会非常辛苦,且会做出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顾珍性子又直,幼子一般又是被娇养的,很难让着直爽脾气有些大的顾珍。只有次子,既无宗族压力,又不似小儿子那般被宠过头,实乃最合适的人选。
小李氏真是快愁哭了。
有心不听容女史的话,给顾珍找个嫡长子,却又怕容女史的话应验了;听吧,一家有许多儿子的,本来就不多,再去掉嫡长和嫡幼,十户里能挑出一家就不错了。再找那孩子出息的,百户里都挑不出一个。再配上门当户对的条件,绝了。
绝无仅有的绝。
小李氏如何不急?
听闻她这般回答,谢氏笑道:“若为这个,很是不必。只要这亲事退得干净利索,过上俩月,殿试过后,榜下择婿,便是一等一的机会。”
“二十出头的孩子,不是早定了出去,就是有缘故的,哪这般容易?就是出个把两个,又是人人都盯着的,岂能易得?”
小李氏絮絮叨叨地说着,满是忧愁。她的忧虑,说白了,不过是想要的太多,总想色色齐全,才致自家艰难。若顾迎的亲事也是这般多思多虑,怎可能定得这般快?
谢氏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不认同她此刻的做法,因道:“我这有句掏心窝的话,不知二嫂可愿意听上一听?这话是实在话,只是有些戳人,二嫂仔细考虑了。”
“你说。”
谢氏便道:“我们要给珍丫头找门好亲事,而不是比照着五丫头,给她寻亲。”
小李氏面容一僵。
这事说来容易,做来却是极为艰难的。
顾遥这几日可谓冰火两重天,收到了姐妹的疏离,以及下人的敬畏。
她觉得很委屈。
原本计划是待姐妹们的亲事都定下,再论她和郑智的。这样一来,别人心里就算不平衡,也没什么影响的。而不是现在这般,将来顾迎和顾珍两个若是过的不好,都会往她身上说。
也不知道是谁背后操作的,叫她知道了,定让那人好看!顾遥气鼓鼓地扯下一片叶子,揉得粉碎。
顾璇在谢氏的规劝下,已经慢慢接受了顾遥高嫁一事。见顾遥凶神恶煞的模样,抿嘴一笑,走到她跟前,笑问:“五姐姐这是在气恼什么?”
“谁给我定的亲,我就恼谁!”
顾璇诧异道:“你不想嫁给郑三爷?”
顾遥无法昧着良心说不想,便道:“这跟想不想没关系,就是,自己的亲事,自己还不能做主,感觉很糟糕。”
顾璇没忍住,指着顾遥,气道:“你,你竟为这个!是不是疯了,哪有亲事自己做主的?就是我,也是被知会了一声而已。”
顾遥掰下她的手指,半真半假道:“你蒙谁们,他怎么哄的你,我略知一二。”
真的是后面,假的是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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