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视线再次放到天空上的那架广告气球的时候,却看到一丝丝的水滴,击打在了那亮的如同不存在的落地窗上。
“下雨了啊……”
沈度用尽力气爬了起来,将自己的身子贴在了落地窗前,他的眼睛透过十二层的高层向下望去,看到了脚下那宛若长龙般游走的车河,在自己的视线内渐渐的模糊。
“妈蛋!”
“这什么酒店,还五星级呢!连玻璃都擦得这么敷衍。”
沈度如同疯了一般用手擦拭着自己视线内的那一块玻璃,才发现自己触碰不到玻璃的另外一面。
而模糊了自己视线的,也压根不是窗外那……无辜的雨水。
“这是什么?”
沈度下意识的擦了一把脸颊。
这是泪水啊。
他沈度不是从来都信奉着,现实不需要眼泪的吗?
他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哭泣了?
‘啪嗒’
一滴不曾被擦走的泪水,滴落在了沈度紧贴的玻璃窗前,他紧紧的瞧着这滴可笑的泪水,却发现,本应该因为泪水越流越多……什么都应该看不清的视线,竟然莫名的清晰了起来。
他透过面前的落地窗户,竟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只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存在的世界。
“这是!!”
见到此情此景的沈度,瞬间就站的笔直,将整张脸都贴在了这面镜子之上。
就好像……
他恨不得能穿过这面镜子,抵达到他眼中所幻化的那个世界之中。
那么,沈度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沈度看到了十六年前,那个曾经真实的发生过的……他与阮柔初次相遇的场景。
他记得,他与阮柔是在一个夏天相遇的。
那天,是一个大晴天。
哪怕当时只有早晨七点,也无法阻止京北城内令人恐惧的燥热。
那个时候的他才多大呢?
不过十四的年纪。
那时的他又在干嘛呢?
他刚从家边儿的早市中干完活,踩着家中破破烂烂的三轮,拉着一车菜农送予的报酬,埋着头……吭哧吭哧的朝着家的方向猛蹬呢。
对此情景,沈度的是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他并不是对当年自己那么小的年龄就要早起干活而耿耿于怀。
沈度介意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
……
场景随之转换。
……
他介意的是,在他埋头猛蹬的时候,胡同中,家门口,榕树下,那个穿着马兰花色的裙子并一扭一扭的跳着橡皮筋的女孩啊。
他当时其实只看了那个女孩一眼,真的,只有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就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中,一记就是十六年。
大概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孩出现在自己的家门之前?
亦或是他惊诧于这个打扮的很是干净的姑娘却有着与衣衫极其反差的肤色?
透过玻璃窗看当时那个场景的沈度,没忍住,乐了。
因为这个在时尚圈占据了一定地位的男人,终于再次见识了黑丑萌的力量。
他面前的那个小姑娘,穿衣打扮堪称时尚圈的灾难。
但是在当时尚年轻的沈度看来,她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所见过的……穿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她穿着一双黄色的、透明的、带着晶莹亮片的塑料凉鞋。
而她的头发上也捆着同样色系的彩色发带。
亮眼的颜色混合到了一起,却没有哪一种颜色,能够遮盖住这个姑娘,边跳边叫的笑容。
她欢快的笑容就像是沈度头顶上悬挂着的炙热骄阳,刺疼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那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独属于大男孩的自尊。
因为他那双过于贫穷的眼睛能看出,这个姑娘的身上穿着的全是今夏最为流行的服饰。
而这种衣服的价格,是他这种家庭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所以,抬头看清楚了女孩全貌,沈度就再一次的将头埋了起来。
他就好像没看见有其他人一样,从小姑娘的身旁匆匆骑过,把车子停在了自己所住的大杂院的门口,翻身下车,吃力的将三轮车给推进了院内。
“妈!我回来了!”
应着声,沈度的妈妈,何红英何女士就从杂院的大厨房中出来了。
她将洗菜沾湿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赶忙迎过来,帮着自己的儿子往车下搬菜。
一边搬着一边还操心着沈度今儿早上的收获。
“哎呦,大度!你帮工的那个摊子,还给你夏黄瓜这么精贵的菜呢?里边还带俩西红柿。”
“这好几天的菜钱就省下来了啊。”
听着这唠叨,一手一个塑料袋将小三轮给清空了的沈度,却没给当回事儿。
他将他妈说的那个精细菜的袋子打开,就把那为数不多的黄瓜给摊了开来。
“什么精细菜,人家老板又不傻!”
“这在运输途中都磕坏了,没了卖相,没客人会买的。”
“你看这根儿,都断成两截了!不用放到中午,保准要蔫的变了颜色。”
“这现如今给了我,也算是送了人情不是。”
“就冲着他这个‘大方’劲儿,我也不好意思不好好干活不是?”
说到这里的沈度,挂上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抄起两根黄瓜,就往大厨房里边钻。
“妈,我洗两根,咱们生嚼!”
蔬菜水果,两个意思差不多。
谁成想,向来节俭的何红英竟没阻止。
只是朝着院外面自打沈度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