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凌默然。
她最是了解母亲的性子,此时什么都不说,母亲的怒火自然会越烧越旺,火上浇油显了痕迹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果然,明皇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兀自怒了一会儿,又命道:
“你继续往下说!”
“说来也奇怪,据兵部呈报,血焰王入城后只斩了蔡守信一家,对寻常百姓倒没下毒手,只是将百姓赶出房屋又四处放火,且专烧民舍粮仓,已差不多烧了半个霖州城。”
“只放火不杀人?这是为何?”明皇觉得匪夷所思。
朱芷凌从袖中掏出两份奏章,回道:“这便是户部接着兵部上奏的原因了。之前霖州百姓遭难,有些人已南下逃入了太液国都避难。京兆府已向户部临时支了一笔银子用来赈济难民,安顿他们住在郊外。但血焰王这么一闹,几乎半个霖州城的百姓都无家可归,被逼得只好也逃到太液国都来。百姓的脚力慢一些,现在估摸还在来国都的路上,再过个三四日,大约就都会涌到太液城下了。到那时,户部将很难再支出一大笔银子来应对,难民如此众众,倘若安顿不好,儿臣……儿臣担心会生出民变来。伊穆兰使的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歹毒啊。”
明皇接过奏章,细细看了两遍,其中所述比朱芷凌方才说的还要严重一些。看来此次事变,确实到了危急关头。
“往年不都是让霖州知府故意准备些粮食囤在城外,让伊穆兰人抢回去过个冬也就消停了么?怎么这次好端端的,闹得这样凶狠起来?你可有什么头绪?”明皇越说越觉得蹊跷。
“儿臣也是奇怪,但伊穆兰血族的脾性母皇是知道的,杀红了眼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足为奇。本来儿臣也想托城中的刃族再去斡旋。不料莫大虬说金刃王近日因族中事务回了沙柯耶大都,一时难以接应,且血族来势凶猛,他们这次也无力阻拦。”
明皇看了看她,皱眉道:“凌儿,其实朕很早就怀疑,这刃族与血族之间是不是在联手对我们碧海做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反复渔利,坐收好处。”
朱芷凌点头道:“母皇圣明,其实女儿也早有这种猜测,只是这几年伊穆兰三族确实还算息事宁人,虽偶有风波,到底没什么大碍,女儿也就没太深究,不知道这次怎么了。但不管他们是不是在联手做戏,这一次对方终究是打到家门口了,女儿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明皇颔首道:“你说的很对,不管他们是有什么阴谋,已是忍无可忍,不可再放任不管。那依你所见,可有对策?”
朱芷凌正色道:“之前女儿提议扩金羽营,可细想之下确有不妥。金羽营再扩也是难以与伊穆兰的大军相匹敌,以我碧海之短击伊穆兰之长,非明智之举。所以,女儿想向苍梧提出两国合兵北伐,共讨伊穆兰!”
明皇瞠目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道:“合兵北伐?我碧海向来安居一方,你怎么会想到要北伐?”
“母皇请细想,伊穆兰二十五年前狼子野心大举来犯,亏了苍梧国出谋相助,使得伊穆兰元气大伤,也换了碧海国二十年的太平,这几年伊穆兰渐渐复苏,随时都有可能要卷土重来。霖州知府一事看似偶然突发,实则是早晚的事。只要伊穆兰贼心不死,我碧海便一日不宁。所以女儿才觉得,是时候该给伊穆兰一击重创,让它滚回大漠的老巢去。”
“你说的道理朕也知晓,可是大举北伐,关乎到国体存亡危难,你便这般有把握动手么?”明皇十分欣赏女儿的杀伐决断,但事关国运,绝不可造次,对伊穆兰人动武,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事。
朱芷凌依然十分镇静,掷地有声地回道:“母皇请再听女儿说来。如今已是入夏,伊穆兰粮草充足,锋芒毕露,势不可挡。我们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待到了秋天,他们归心似箭想要返回沙柯耶大都时,便成了强弩之末,那时正是合兵北伐追击他们的最好时机,此乃天时。我碧海国兵士虽少,但钱粮颇多,苍梧国兵多将广,又有慕云氏智冠天下率军东援,可谓是珠联璧合。女儿这几年暗中小心扩充金羽营,并未让苍梧国知晓实情,届时女儿可称碧海无兵可出,只有些老弱病残之兵可供粮草运输,便可留下精锐守护太液国都。国都以北尽是沼泽,伊穆兰铁骑不易来犯,所以太液国都易守难攻,母皇依然可以在城中高枕无忧,坐看苍梧与伊穆兰两相厮杀,此乃地利。”
朱芷凌伸出玉手,竖起三指道:“说到第三点的人和,苍梧与我碧海百年交好,最近妹妹又嫁去了苍梧做了太子妃,两国之间已是亲密无间。此时提出合兵北伐,再合适不过。相信妹妹如果在苍梧听到了我碧海合兵的请求,也必会暗中推波助澜尽一份力的。以此天时地利人和尽占,秋后动手,实是千载难逢的好的时机!”
明皇斜眼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倒是不错,可温帝李厚琮也不傻,你说的益处都是对我碧海有益。对他苍梧来说,到底并无半分获利。要苍梧国跋山涉水派兵替我们碧海去与伊穆兰人打仗,这等亏本的买卖他们如何能答应?”
朱芷凌笑了笑道:“这个母皇就不用费心了,女儿自有办法让温帝答应这桩亏本的买卖。只要母皇肯点头合兵北伐,别的就交给女儿来办吧。”
明皇深知女儿的本事,她的聪慧是继承于朱氏的血脉,然而她的谋略却远胜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