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照水意识到了失态,收敛了神情,温言道:“阿田,一大早来菜地,可是为锄草?不用忙碌,我来锄就是。”
阿田就摇头。“和尚哥哥,我来是找你吃早饭的。”
“难为你挂心。”
阿田听了,觉得这话有生分克制之意,品嚼了嚼,心里有些不舒畅,可又不好说什么。
二人遂一前一后回到庙里用早饭。那蛇也自去附近觅食。
照水吃完了,便去寻斗笠,换芒鞋,背上也搭了一个包袱。阿田见状,更是问:“和尚哥哥,你是要出门?”
“是。我要去一个镇上,寻一个人。”
“寻人?有多远?阿田跟着你,路上也好照应。”阿田颇不舍,目光依依。
“你不用跟着我。到底路上颠簸,一来一去也需几昼夜。我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的。这一早上,我去了附近村里,相告了几个常来上香的女居士,你若害怕,她们会来陪你过夜。”照水让阿田只管放心。
如此,阿田真不好说什么了。
和尚哥哥还是关心她的,真不能要求更多了。
照水也就走了。
阿田欲言又止,站在庙前怅望。
时节正值梅雨。空气沉闷,燕子低飞。一日之内,时不时地,总会落点零星的小雨。阿田这才想起,和尚哥哥没带雨伞。
这行走半路上,小雨变了大雨,岂不就淋成了个落汤鸡?
阿田找了一把雨伞,循着照水的步伐,急急欲追。她想叫唤,但又闭了口。也罢,不如就在后头跟着,只要能看见和尚哥哥的背影,她也是欢喜的。
这一走,就从早上走到了晌午。
阿田有些累了,但前头的照水仍旧健步如飞。
待到了前方一簇荆棘丛,阿田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嘴里“哎哟”叫唤了一声。照水警觉,迟疑了回头,阿田赶紧隐入树丛。
照水想了想,干脆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开包袱,吃起干粮来。又用一个钵子去河边取水,大口大口喝着。
阿田就带了把伞,其他都没带。
她早饿了。看着照水吃馍馍,心里馋得紧。
照水吃饱了,继续赶路。黄昏头上,终于走到一座桥上。过了这桥,前方是便一个叫采桑的小镇。照水要寻的不周道人,就在那镇后不远的古洞里修行。
阿田终于支撑不住了。她扶住桥杆,想歇一歇。照水浑然不知身后有人。
偏这个时候,空中真的下了雨。雨点子变成黄豆粒那么大。打在身上,疼。
照水走得更快了。
阿田想唤照水,但喉咙干涩,竟是一句话说不出,嗓子哑哑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照水越走越远,以至不见。
天黑时分,瓢泼大雨才停了。
照水进了采桑镇,在那古洞却没找着不周道人。那守洞口的小童告诉照水,说是师父远游去了,你来得不凑巧。
照水十分怅怅。他牵挂阿田,并不在镇上留宿,借了盏灯笼,依旧原路返回。
待返回桥上,就见黑沉朦胧的前方,有个人横着躺在那儿。照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强盗。等大了胆子走了过去,提灯一照,照水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阿田?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田,阿田……”照水扶她起来,焦急唤了又唤。阿田听见了,但身子瘫软无力,只困难地将头轻轻点了点。
照水管不得那么多禁忌了,跪在桥上,一把将阿田抱在怀里。她浑身上下已然湿透。再一模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他更是心疼。
照水就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阿田。这傻丫头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庙里,为什么非要偷偷跟了他出来?
今夜,看来是赶不回小庙了。
他背着阿田,提着灯笼,下了桥,寻了又寻,方找到一个破屋子。和尚捡了一些枯枝木柴,架了个火堆,升起了火。
阿田躺在火堆旁,虽被火烤着,但头更烫得厉害了,半点没有缓解。
她昏昏沉沉的,嘴里也开始说胡话了。
照水用钵煮了热水,喂了阿田几口。火光的映照之下,照水发现阿田的面色很是不同,脸上陡然冒出许多触目的红色小点子,又有点像是疹块。
照水的心一紧,难道,阿田是出天花了?
这可不妙!他来不及细想,闭了眼睛,将阿田的衣裳胡乱脱下了,然后背过身去,放在火堆旁烤火。火苗很旺。照水将她的衣服烤干了,又闭上眼摩挲着替她穿上。
“阿田,我非亵渎,莫要责怪我。”
穿戴完了。照水熄灭了火堆,又背着阿田,重回镇上。他依稀记得,采桑镇有个会诊天花的白胡子老郎中,但地点他却忘了。
这几下折腾,天就亮了。
天明时分,采桑镇就有许多住户推了窗,启了门,庭前院后地打扫,抬眼一瞧,就看着一个年轻和尚背着一个俊俏的大姑娘,一路疾奔。他面色焦急,逢人就打听白胡子郎中的住址,引得镇人好奇,拉了照水的衣袖,问长问短。
人群中,大多是热心的。
其中一人指给照水地址,又好心相劝:“你这和尚,知不知道,你这样背着一个姑娘,已然是破了色戒了,你需还俗才是!”
照水并不想解释。
另一人又好意道:“和尚,那郎中年纪大了,一日之中,只一个时辰看病,你需早些去,若晚了,延误了诊治,这姑娘真要成一个麻子了!”
围观的路人,都看出,阿田就是中了天花了。
采桑镇离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