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你去,帮你背筐、砍价。”
“既如此,那就赶紧歇灯睡下。不然,哪有力气与我差遣?”照水似真非真地说与。
阿田想想也是。
“好,我听和尚哥哥的。”
翌日。微雨初歇。布谷声声。
用过早饭,照水就和阿田一人背着一个箩筐。那集市有些远,须翻过一座小山。因落了雨,地上湿滑,照水便嘱咐阿田拄根拐杖。
照水在前,阿田后头紧紧跟着。
一路上,自是遇到不少或犁田或行走的村人。
这些人都认识照水。见这姑娘依旧跟着这和尚,同进同出,闲言闲语就出来了。
照水只欲赶路,听了只是不闻。
阿田低着头,像做了错事一般。
见上前盘问的人多了,照水敷衍不来,找个借口,和阿田改走小道。
那身后的村人更是大笑。
不想,这一改道就坏了事。
那山中,偏那老螺夫妇收病猪,推着车,也正走那小道,所谓狭路相逢。
在一栗林里,那老螺和赵氏树桩坐下。老螺给赵氏扇风,一边取煎饼吃。赵氏眼毒,冷不丁地发现前头那拄仗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光头和尚,女的,难道不是阿田?
赵氏激动了,拽住老螺:“你看那和尚,竟是蒙我们呢。他身后跟着的,你看看是不是那小贱人?”
老螺一听,瞪眼就瞧。哎呀呀,果真是阿田。
老螺恨不得跳将起来,怒从心头起,撒腿儿奔过去,伸出指头,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臭和尚,拐骗良家女。死丫头,把老子的脸都丢尽,速速与我回去!”
阿田大惊,遁逃不及。那赵氏也扑过来了。
照水哀叹,今日果然不宜出行。他沉吟片刻,也就争锋相对:“不错,就是贫僧拐跑了你家女儿,那便又怎样?”
照水心头也很恼火。
世上有这样当爹娘的吗?就为了贪图银子,非得把女儿卖了?
那赵氏是个狠人儿,当着照水的面,对着阿田又掐又拧的,大巴掌没使上力,要不阿田脸上早开了花。
这更让照水心疼。他挡在阿田身前,对着赵氏和老螺:“阿田是个好姑娘,你们不能作践她。”
赵氏一听,就嘿嘿地冷笑。
“好个屁!你个臭和尚,你说,到底有没有和这贱人干了不要脸的事?”赵氏叉着腰,提醒老螺该用麻绳把阿田捆了,扔在车上。
老螺是个耙耳朵,听了就捡了地上的树枝,要抽阿田。
照水太气愤了。
“干了!你说,怎么办吧?”他紧紧地捉住阿田的手,心中做了决定:既然收留了阿田,那就有始有终。
阿田愣了。和尚哥哥这是说谎呀?
不过,看着爹丝毫不顾亲情,后娘又这么咄咄逼人,阿田也彻底绝了最后一丝念想。她抬着头,挺着胸,一字一句,循着照水的话:“我们就是做了夫妻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已经破瓜,那鸡贩定然也不要了。”
这一声“破瓜”,听得老螺直吐唾沫,扭着脸:“呸!不要脸的东西,真丢死我叶家祖宗十八代的颜面!”
那赵氏却又叫嚣:不是黄花闺女了,好啊,那就干脆卖给那妓院的老鸨,接客卖笑,签了卖身契,总是能有银子。
“赵氏!我被你当牛马驱使了十年,我的身体我做主。今日,我叶阿田就与你们断绝关系,生死不往,凭你怎说!想要奴役压榨我,再不能够!”阿田涨红了脸,大声反驳赵氏。
赵氏虽毒,但个儿矮小。
阿田一凑前,压迫过来,一副豁出去的不管不顾的架势,反让赵氏怔住了。
阿田是觉得:和尚哥哥既如此袒护,自己也必须挺身而出,不能辜负了他的情义。
叶老螺也一愣,不想懦弱寡言的女儿,变得这样刚烈。
他想了想,便指着照水,语气松软了些:“罢了。如今我只缺钱。你若能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让你们走。”
照水就问:“此话当真?”
阿田就看着照水,心生纳闷:“和尚哥哥,你哪儿有二十两啊?”
照水就一叹。“我手头还是有点好东西的。”
此话一出,老螺就两眼放光。那赵氏更显贪婪之色。二人拦住照水,不让他赶集了。
山中,突然就落了雨。
照水只想快快了结此事。他念了句偈语,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白的玉佩,递给老螺:“你看这个,可值二十两?不过,若拿了去当铺,少说也值四十两。”
赵氏已经抢先夺过,看了又看,满脸的喜色,一把揣在怀里。
那老螺也知是好货。但他掩了喜色,又警告照水:“和尚,若不值四十两,我再找你算账。”
阿田叫住他们。
“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既收了玉佩,以后,就和你们生死不往了。”她从容折下一截树枝,掰为两段,掷在地上。
赵氏颇不屑:“谁稀罕你。”
照水从柳筐中取出蓑衣,给阿田披上。
他看着老螺和赵氏急急推车下山,阿田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就安慰:“阿田,已经过去了。”
阿田转过身来,眼眶湿湿的。
她哽咽道:“和尚哥哥,以后,我真的不用担心了吗?”
“你不用管他们了,我们继续走。”照水神色坚定,看着阿田的眼睛却又无比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