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向南看起来很平常的古画修复,把一群老专家和收藏家们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脑子里自动将外界的一切干扰因素排除在外,准备开始对《江亭山色图》进行接笔。
《江亭山色图》是墨色画,相对于之前他曾修复过的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设色画来说,自然要简单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后,向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之中,开始回放之前通过“时光回溯之眼”,看到的倪瓒创作《江亭山色图》的整个过程。
在脑海之中,年逾古稀的倪瓒,正负手站在一间清爽洁净的书房里,书房的窗户大开,窗外的一侧,栽种着几株翠竹,远处是烟波浩渺的太湖之水。
极目远眺,在太湖对岸,几座矮山在水雾之中半遮半掩。
倪瓒半眯着眼,似乎是在欣赏窗外的太湖秋色,又仿佛是在回忆自己境况如天壤之别的前后半生。
他的前半生,因为有哥哥的照拂,家境殷富,衣食无忧,一生不仕,以诗文书画自娱,逍遥自在。
他的后半生,哥哥意外去世,母亲和老师相继逝世,而他的境况每日愈下,最终漂泊太湖,居无定所。
凄凉?还是孤单?
倪瓒不知道,他不是不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只是“只傍清水不染尘”!
霍地,倪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了一丝光亮,他不再迟疑,伸手抓过搁在笔架上的毛笔,蘸了蘸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仆人刚刚研磨好了的墨汁,然后又挤出多余的墨汁,形成干笔,然后轻轻地落在了雪白的画绢之上……
……
整个作画的过程,向南翻来覆去地看,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连倪瓒落笔的角度,手腕颤动的幅度以及毛笔蘸取墨汁的多少,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倪瓒画中的“皴法”,是根据他个人的审美好尚而独创的一种方锐转折线条所构成,又称之为“折带皴”,他又擅长用干笔俭墨,因此整个画面显得更为“草草”,他的个性化的“笔墨”较之元代其他三家具有更多抽象美的因素。
而这幅《江亭山色图》,是倪瓒晚年时期的作品(1372年作,1374年逝世),因此,略显率略而古拙淡雅之味则更为浓厚一些。
片刻之后,向南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显露出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岁月沧桑,不过,这种沧桑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说起来很慢,实际上从向南闭眼到睁眼,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在刘其正、孙福民等人看来,向南是在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这实际上也是他对接笔这幅画的重视。
此刻,看到向南睁开了双眼,他们也是神情严肃,不出一声,生怕惊扰到了向南。
向南没有转头,而是伸出手拿起一直羊毫毛笔,轻轻蘸了蘸放在一旁的墨汁,然后用了一根筷子,将毛笔上多余的墨汁挤了出来,然后才缓缓落在画面缺损之处。
足足耗费了两个小时,向南才将画芯上所有的残缺之处,接笔完成。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向南才松了一口气,他前前后后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遗漏之处,这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
到了此时,这幅画基本上已经算是修复完毕了,接下来,只需要将画芯重新装裱一番,就大功告成了。
向南刚刚喝完康正勇端来的茶水,原本坐在会议桌旁的那些老专家、收藏家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赶了过来,围着那幅还贴在纸墙上的画芯,仔仔细细地鉴赏了起来。
更有甚者,还拿出了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了起来。
“这全色,居然做到了四面光!”
楚天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可是全色的最高境界啊,这怎么做到的?”
她身为老专家,当然也做到过全色四面光,但一幅画有很多破损之处,有的地方做到了四面光,有的地方却做不到,这才是正常的情况。
可向南几乎次次都能做到全色四面光,这就很吓人了。
她可是仔细鉴赏过那幅崔白的《双喜图》的,那幅古画,也是向南做的全色接笔,同样也做到了全色四面光。
据她所知,目前华夏境内的古书画修复师里,还没有人能保证次次都做到全色四面光。
“淡定,淡定!”
孙福民转过头来“安慰”她,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跟你说过,以后让你们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现在是真得意,学生这么厉害,他也跟着长脸啊,以前刘其正这些人天天“打压”他,现在再试试?
我学生都比厉害,你还跟我比?
楚天遥:“……”
她不想跟孙福民说话,这老头好像有点老年痴呆的迹象。
“这接笔,很流畅,干笔的运用也十分娴熟,尤其是倪瓒特有的这个‘折带皴’,完全看不出来是接笔的。”
刘其正一脸赞赏,他微笑点评道,
“古陶瓷修复里面有所谓的无痕修复,那么,向南目前的水准,也差不多达到了古书画修复中的无痕修复了。”
这个评价就相当高了。
“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孙福民哈哈大笑,一张老脸红光满面,他笑道,
“老刘啊,你这个评价有点过奖了啊。”
刘其正撇了撇嘴,说道:“我是评价向南的,又不是夸你,你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