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郭暧也干脆放任自流,随心说笑起来。
如果他想说,他一定会说的。何必摊破这美好的时光呢。
不过,时间久了,鲜于燕总有些忸怩,身子屁股挪来挪去,坐立不安。
鱼诺海是个伶俐的人,看出鲜于燕的窘态,心想自己迟迟不表明来意,可能会让鲜于燕误会,是因为他的存在自己才不便说话的。
鱼诺海未语先笑,一抱拳,“鲜于兄,不必介怀。这次我来,的确有一半是公事,另一半却是出于小弟私下对郭大哥,还有郭老将军的崇敬之意。”
说着话,鱼诺海,把脸转向了郭暧。依然微笑着。
的确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消息。
当鱼诺海提到郭老将军时,郭暧心里忽地一冷,虽然他生性浪荡,却毕竟身在郭家,朝中的局势、父亲的艰难,他还是能够体会的到。尤其近日来遭遇种种,更觉人生之艰辛。
父亲虽然战功卓著,手握兵权。然而,这功勋和兵权又何尝不是一具枷锁镣铐呢?
且不说安禄山之乱,吐蕃国之祸,就他皇帝自家那本帐,就够人看得心烦意乱了。
自皇上登基以来,对安禄山叛贼的战事一直非常顺利,更有收复长安的盖世功勋,百官无不臣服,四野纷纷追随。皇帝自己也是知道的。
然而,太上皇龙御天下数十年,威临八荒,甚至自己殿下这些文臣武将,绝大多数都是他留下来的。顺从,未必就是忠心啊!再加上皇帝在东宫时,与太上皇生出种种嫌隙,甚至几番险些丢了性命。他怎么会忘记呢?
况且又有永王李璘雄踞江陵。蠢蠢欲动。
此时的父亲,就像一把利剑。谁都想得到。弄不好,恐怕父亲这把剑就得伤到自己,祸及全族。
鱼诺海,作为李辅国的属下,忽然提到父亲,恐怕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更不知道他到底代表的皇帝,还是李辅国前来。
李辅国虽然是皇帝如今最崇信的人,然而,权势熏天后,变数如何都在不测之中。
郭暧的表情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也不想接。既然他开了口,就让自己说下去吧。
看郭暧不说话,鱼诺海心下了然,便独自把话题继续下去:“其实,郭大哥,在察访边令诚的事情,大总管早就知道了。也不难猜想,这件事情是谁交代郭大哥去办的。大总管就是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你所知道的消息,他知道的更多。”
这些话,鱼诺海不说,郭暧也能想得到。当下,长安城里爪牙眼线最多的,莫过于李辅国了。只是,这话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呢?
他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只有这些?”郭暧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问道。
“总管大人说的就这些。”鱼诺海停下来,长叹一声,又继续道:“当一个人,大权在握太久了之后,也许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自己左右翻覆之间吧。在他老人家看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郭暧笑了一下,他可以想象在李辅国的眼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郭暧也好,父亲也罢,都只是随他任意摆布的旗子。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很少想到,自己可能也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郭暧沉思的当口儿,鱼诺海又继续道:“当今局面,且不说安禄山、吐蕃、乌鸦这些,就李唐自家,也是纷乱云诡。对于做臣子的来说,只有选择的机会,选对了,累世荣华,选错了,祸及全族。李大人,站在当今天子身边,自是隆沐皇恩,权倾朝野。不过,在我看来,台面上的人是选,台面之下,未必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话说到后半句,鱼诺海的神情一边,语气也意味深长起来。
他说的这些话倒是很有道理。台面上的人,台面下的人,看得长远些,也许对郭家才是最有利的。
只是,台面下的那个人是谁呢?
“哦?这些话想来就是小鱼儿自己要对我说的吧。”郭暧看出他的变化,“只是你——”
“我受李大人恩惠很多,自是为他效力,然而这个世界上,不该只有权力和yù_wàng,不是么?况且,我小鱼儿命途坎坷,受过的恩惠也并非他一人,郭大哥于我不同样恩情深重么。”
“哦?不止他一人,恐怕也不止我郭暧吧!”郭暧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但也没有要对方一定回答的意思。
此次鱼诺海的造访,远比想象的更加复杂啊。
鱼诺海抱拳轻轻点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郭暧的问题。
“那,小鱼儿,那天终南山的火,也是你们放的喽!”
鱼诺海笑而不答。
“天坑里,垂下软梯救了我们的人,也是你吧?”
鱼诺海依然笑而不答。
“不承认,也不否认么?”
“没有。其实,我也在寻找一个答案,该怎样告诉你。”
“哦?此话怎讲?”
“哈哈哈哈,有些路本来就不容易找到方向,有些问题本来就很难回答啊。也许,是我自己在寻找自己的方向和答案吧。”
“希望你找到自己的答案时,我们还能这样坐下无忧无虑的喝上一杯!”
“应该不难办到。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陈玄礼将军已经被皇上赐死了。我临来时下的圣旨,此刻,怕是已经执行完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