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王仰首背立,沉默片刻后,忽然冷冷的吐出一句,
“本王不会去洛阳的,升平,飞猿,你们赶紧回长安去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无走狗烹。
在权倾天下的人眼里,每个人都不过是他膝前的猎鹰、走狗。很多时候,飞鸟未尽狡兔未亡,主人却早已厌倦了自己的猎鹰和走狗。
想当初父亲还在东宫的时候,同自己和王兄是何等的亲爱呀,父子三人克己寡言、战战兢兢的抱作一团,一条心熬啊忍啊。
他和广平王都曾经天真的以为,就算父亲有朝一日做了皇帝,永远也不会像皇爷爷那样对待他的儿子们的。
可他心里也清楚记得,就在父亲灵武登基后的第二天,因为自己见到父亲没有及时下马跪迎,被李辅国告状,当即便受到了父亲的斥责。
从那时候起,他便是皇上了,便是九五之尊了,便是天下之主了,他便同自己和王兄之间,拉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无比理智而又冰冷的屏障。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建宁王心绪翻腾。古今帝王家的流言掌故,他自然知道的不少,只是当他愈是把情况往最坏的境地去想时,心底愈是的倔强和决绝。
纵此身一去不回,总要救母亲出来。
建宁王指使升平郡主和柳飞猿赶紧回去长安,她二人自是不肯。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赶去长安的信使终于回来了。
贺兰寿把一封信函呈到建宁王的手中,信函和信笺都是宫中御用之物,只是信笺上空无一字,只有一枚朱红的印文,的确出自肃宗的印玺。
李倓心中一震,一种巨大的悲愤袭卷而来。
他知道父亲是一位仁慈甚至有些妇人之仁的人,之所以笺上无字,一定是父亲相信了贼人的话,对自己太过失望,因而愤恨,因而不知所以,但却是一定要将自己问罪的了。
建宁王环视众人,又回到了帐中,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王爷——”
贺兰寿希望建宁王尽快给个说法,却被升平郡主拦下了。
李倓呆立在那里。
此时他已有些迷乱了,不知到底是在为母亲抗争,还是在为自己抗争,如果说只是为了解开父子间的一点误会,这样的阵势岂非太过荒唐了?
随即令人取来笔墨,建宁王笔走龙蛇,父子之情、君臣之义、不平之愤尽数倾注笔端,洋洋洒洒很快写就了十数页长信。
建宁王大步走出营帐,将信函交给了贺兰寿,要他再次送抵皇上亲启。
“王爷,还是随奴才先回长安吧。”
“这是最后一封书信,烦请贺兰总管再为本王跑上一次。”
“这——实在难为奴才了,倘若午时之前,王爷不能随奴才回到长安的话——”
“贺兰大人,我们是奉了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来捉拿反王李倓的,可不是在这里耗功夫给他跑腿儿的。”
一旁的薛衣柳忍不住发难起来。
“贱婢——”
升平郡主柳眉竖起,一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了薛衣柳的脸上。
薛衣柳不甘示弱,刚要还手却被贺兰寿拦下了。
“希望王爷言而有信,不要再为难奴才了。”
贺兰寿言罢,便去接了建宁王的亲笔书信,刚要交给信使,却被一旁恼羞成怒的薛衣柳一把夺了过去,几下撕得粉碎,扔进了一旁的篝火之中。
“贱人——”
建宁王压抑已久的愤恨终于被点燃了,抽刀便向薛衣柳斩去。
贺兰寿同样被薛衣柳的举动惊住了,但见建宁王挥刀欲杀,疾出双掌稳稳夹住了建宁王的刀锋。
“怎么?你终于决定要与本王为敌了么?”
“王爷恕罪。薛尚宫虽行为鲁莽,却罪不至死,而且——”
“而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