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生的儿子很苦恼。
三个姐姐在外面守着棺材,他实在是累坏了,上来躺一会。
明天村里都要来,这里的习俗是哪家死人,一个村都过来“吊唁”,然后吃吃喝喝一天,还需要请戏班子,道士,这些都是钱啊。
老人当时非要生个儿子,所以生下了自己。
却又那么穷,自己初中读完就去南方打工,几个姐姐除了过年回回家,也不是感情很好,每次回来都是那句话,“爸妈最喜欢你,他们老了你要多照顾他们!”
王海每次听到这都很无奈,看到王冬生露出没有牙齿的笑容,更加无奈。
房子四处漏风,和自己单薄的身体一样,全部都是窟窿。
父亲死了,让他忧虑多于忧伤。
前面想到的都需要钱,还有各种花销,安葬,待客,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几个姐姐回家后对着棺材痛哭流涕后告诉他的。
然后,她们继续哭,断断续续的说不能让村里人看不起,要大办,好好地办这场丧事。
王海的父亲是死在家里的,听说刚捡柴回来,饭都没做,躺在床上休息,然后,就死了。
可以说是“无疾而终”在农村,这件“喜丧”。
王海一直单身,家穷所以志短,也没有什么理想,就在普通工厂做个流水线的工人,工资去掉房租,也没有多少了。
王海想着这些烦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舍不得做动车,坐的绿皮火车,能省下几百元,这时候一阵倦意袭来,更是眼皮打架,外面那么吵闹,他也能睡着了。
他三个姐姐倒是热心,把河边做法事的道士请来了,也不问问价格,就让他们为父亲斋醮,热热闹闹的。
三位道士从河边过来的时候,王海刚好睡着。
河神或者水魅需要很长的做法时间,既然拿了村子里那么多钱,那就把道教经文都念一遍,至少看起来像模像样。
遗像上的玻璃碎了,又换了一个相框,照片出现了褶皱,让老人的眼睛发生了变形,看起来很诡异。
在这里做法事只需念念“往生咒”就可以了。
两个小道士把符纸先点燃,绕着符纸绕了三圈,开始做法。
罗道下午忙碌了一下午,有点口渴,看到棺材后面有个水瓶,自己去倒水喝。
倒了一杯水,转身准备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棺材后部在望下面滴水。
又不是夏天,人也是昨天死的,不可能是尸水,老道低头准备看看,却听到棺材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外面很嘈杂,老道听不清,他只好把耳朵贴近棺材,脸色巨变,手中的塑料杯也被自己捏扁,开水都流到他的手上,他却不感觉到疼。
他听到里面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人在里面翻身,并且那声音好像就在他耳边说着,“我要出来!”
王海不敢睡太久,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做,但是当他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怎么也睁不开。
他想翻身,也不能动弹,只有手指头能微微的动动。
“鬼压床?”
听说死人的地方阴气重,但是听到外面有道士在做法,让他稍微心安,“鬼压床”不能强行起身,这样会越压越厉害。
王海开始放松自己,过了不久,眼皮可以动了,虽说还是不能完全支配,但是能稍微睁开一点。
咦,怎么床头站着一个人,是谁过来了,怎么就那样站在哪里,也不喊我也不走动。
王海努力把眼睛睁大点,那个人的裤脚怎么熟悉。
王海仔细看着,身体开始颤抖,那是自己给父亲买的寿衣。
寿衣5件套、双铺双盖4件套、头脚枕、鞋、帽、袜、腰带、绑腿、口铃、盘缠巾、盖脸布、金银元宝、垫被钱,当时他买的整套,站在他就能看到蓝色的棉裤和鞋子,那个人还被绑着腿,这哪是活人……
王海想喊出来,嗓子就像被压着一块石头,他除了不断跳动的眼皮和颤动的手指,全身没有地方能动。
这一定是梦境,王海闭起眼睛,努力让自己心跳平静。
他感觉到有水滴在他的额头上,冰凉凉的,水滴越来越多,头上,枕头上都是。
带着肺部浑浊的呼吸从耳边传来,那个人低着头在他耳边!
他感觉一阵寒冷的阴气在他脖子附近萦绕。
他忍不住又睁开眼,这次更是惊吓不已,一个头上盖着“盖头纸”的男子,上身穿着自己买的金钱蓝绸棉服,准备匍匐在他身上,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这次他肯定知道对方不是人了。
他的上身和双腿被绑着,所以他僵硬的弯着腰,两个人脸挨着脸,只隔着一张黄表纸。
“爸,是你嘛?”
王海喉管咕噜着,他努力吐出这几个字。
那“人”听到后,停顿一下,但是随即又伸出手,那双手没有多少肉,也不是苍白色,上面布满老茧,在王海脸上摩挲着。
这双手很冰冷,但是王海感觉就是他父亲的手。
“爸,你要干嘛?”
那“人”不理会他,把坚硬的手指头塞进他的嘴里。
王海用尽力气咬着牙齿,现在他不敢开口说话了,但是被鬼压床的他没有半点力气。
一根手指塞了进来,然后,
两根
三根
他能闻到那“人”全身的黄表纸的味道。
那么呛鼻。
他还在继续,
四根,
整个拳头。
王海的嘴角被撕裂,下颌骨也脱落。
他喉管发出痛苦和恐惧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