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塘尾冲的贺岁龙灯耍到我们这里,有一个舞龙头的年轻人和你有点像。晚上太黑了,我没有完全看清他的脸。舞龙头的那家伙英姿飒爽,动作有力潇洒,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武功,是不是你呀?”
数百年来,舞贺岁龙狮是塘尾冲的传统习俗,每个春节都要舞的。龙灯队伍最庞大(要两班人马,40来人)前头走的是头灯和大鼓,龙灯队伍走中间,尾随在龙灯后面的是舞狮队、蚌壳队、乐器队,还有挑担的脚夫……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上百号人。每进一个村子,人们翘首以待,认为龙狮一进屋,会给家中带来好运,竞相燃放烟花爆竹迎接队伍,锣鼓喧天,人头攒动,霎时热闹极了。
启室从十二岁开始就参加龙灯队伍,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成为舞龙队的龙头老大了,今年的闹春节自然不能错过。没有想到,眼前站着说话的女子黑灯瞎火的晚上还特意关注了自己,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的。可我不知道这情窦初开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先不要急于求成,先探探口风再说。
“不是的。我从来不参加狮龙队伍的。”启室微笑着说。
“哦。那他不会是你的兄弟吧?”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没有其他兄弟,家中就我一个儿子呢。”
“那你给我去塘尾冲打听打听,那个舞龙头的小伙子究竟是谁。”
“姑娘,你不会对那小伙子心动了吧?”
“女大当婚,人之常理嘛。我心动又怎么啦?”
“咳咳咳。”启室心里美滋滋的,寻思道,“如果你是龚文璟的妹妹就好了,何不问问她的家境呢?”
“塘尾冲是个好地方,地势开阔地平,就是没有种田的好水源……”启室继续说道。
“管他有没有水源,只要我兰屏喜欢就行啦。”
“兰屏?敢问姑娘贵姓?”
“小女子龚兰屏,生不改名,坐不改姓。”
“敢问姑娘有兄长没?”
“有呀。你文绉绉的做什么!我哥哥是龚文璟,半年前随我爹去了陆川做生意,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兰屏叹气道。
“幸会幸会。我乃塘尾冲祝启室,家父与令尊是世交。”祝启室自报家门。
“你就是那个秀才祝启室啊,开钱庄的那个大财主就是你爹啊?”
“正是家父。”
“我告诉你吧,我家里现在没有银子了。今天你们是来我们家讨债的吧?”
“呃。”
“你还是回去吧。”
“姑娘,没有银子不要紧。我们大老远的从塘尾冲跑过来,总得进屋去坐坐吧。”
“就我妈和嫂子在家里,她们不管债务的。”兰屏顿了顿,“也好,你随我来好了。”
于是,祝启室跟在兰屏的身后,又回到了龚家院子的大门外了。兰屏一见坐在石阶上抽闷烟的必晟,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叫道:“祝伯伯——”
“哎呦,小姑娘,你谁呀,从哪里钻出来的?吓我一大跳!”必晟老爷子手不由一抖,铜烟管都掉地上了。
“祝伯伯,您不认识我了吗?”兰屏笑嘻嘻地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认识了哦,你是?”必晟老爷子捡起来烟管,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还是想不起来她是哪家的孩子了。
“世伯,才一年多不见,您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兰屏将背上的小背篓取了下来。
“女大十八变。姑娘家一到长身体的年岁,长相变化起来很快的哦,老夫我记性不太好……”必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姑娘,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我是文璟的妹妹兰屏啊,世伯。”兰屏掏出一根铁钎,在门闩上戳了几下,门就“嘎吱”一声开了,“快进屋里坐吧,有请。”
在一旁的启室默不吭声,从刚才父亲与兰屏只言片语的谈话中,他判断出父亲也许真的老了,还不到天命之年,今年的记忆力下降严重衰退,是该从钱庄的老板位置上退下来了,呆在家中好好颐养天年了。
兰屏引着必晟几个进了堂屋,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倒上解渴的金银花茶,用盘子托着,一一奉送到客人的跟前。
“世伯,我娘和嫂嫂在那边的厢房里绣花,我去叫她们过来,您们先坐一会。”兰屏说完就跑去了东边的厢房。
一进房间,:“娘,塘尾冲的祝员外来收账了,怎么办?”
母亲戴氏停住了手中的针线活:“还能怎么办,我和你嫂子早知道他们来了,才把大门关上的。你个疯丫头,既然你把客人都带进来了,我不出去应付一下,岂不是失礼啊?”
“娘,那你为什么不开门啊?”兰屏问道。
“傻丫头,昨天收到你爹托人带回来的信儿,我们龚家在重安的商铺被一群强盗洗劫一空,连商铺的房租也快要交不起了,他们在那边几乎寸步难行了。按合同约定,今天还钱的日子,可我们利息都给不起了,还拿什么去打发他们走啊?”戴氏皱起了眉头。
“娘,那我现在就去轰他们走,说我们没钱……”兰屏挠挠头。
“不可以。祝家和我们是几辈子的至交,才肯借钱给我们的。即便没有钱,也得给他们一个说法。”戴氏站了起来,捶捶腰背,对身边的媳妇说,“刘氏,你身怀六甲,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房间里呆着就是。”
“嗯,我知道了,娘。”刘氏应答着,抬头看了兰屏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