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暄夜神郑重磕头,心里五味陈杂。
只听他用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你需知,责任和权力相辅相成。天下的祭司会全力拥护你,但他们给你的权力和尊崇,当你成为女皇时,也必须庇护他们。他们是你维持信仰,驯化民众的根基。”
在我没有成为女帝之前,他们拥护我,在我成为女帝之后,我来保护他们。这一笔交易很公平。
又或者说,信仰和权力,本就相辅相成。
我点头:“那是自然。”
他又说:“信仰,这是无形的兵刃,就像风一样。狂风能卷裂屋舍,微风能挟花带雨,也有那些令人察觉不到的,渗透在凡人的心灵之中。”
我仔细品着他的话,愈发觉得这种力量之玄妙。愚民对皇权来说,如同蜂巢中的工蜂,累死累活只为了给女皇搬运食物。他们如果太过聪明不好掌控,但如果从小都被灌输着这样的念头,即使再聪明,也不会反叛帝王。
我想到小碗的忠诚,想到在面对晋游的时候,那些不敢上前唯唯诺诺的女子们,想到那些宫廷侍从和暗卫,想到鸾露的男宠,想到那些衣服打着补丁的乞丐……
天地不仁,对万物一视同仁,却给他们安排错落的命运。而百姓,得如韭菜一样,才更好管理不是吗?
我只觉得隐隐不对,却又无可奈何,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
个体,家庭,家族,地主,封地的王爷,朝堂派系,再到整个疆土……
每一个组织集合,都有其自己的统筹力量。家庭需要由天伦和孝道来管控;家族需要忠贞荣辱和江湖的名望;地主的契约能让佃户按时缴租;封地的王爷可自己制订规则;朝堂派系混杂着旧有思想和利益;而皇权,居然和信仰一起被捆绑起来。
到底是我在帮他们,还是他们在帮我?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困惑。
他突然问:“你害怕吗?”
害怕?
我摇头,深深吸气:“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敬畏。我敬畏着这种力量。”
李天经摇头:“别忘了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为什么是你?”
我摇头:“我现在又不清楚了。”
李天经:“可你总需要想明白。”
我点头:“是的。只有先想明白,我才敢去做。就像我赶夜路的时候,如果太暗,我闭着眼睛,抱着马,让它自己来寻路。如果天亮了,我能看见道路,那我就自己走。”
“人生无非如此。”李天经缓慢地从蒲团上爬起,走到写签文的地方,借着暗淡烛光,写了四个字给我:“喏,你要的东西。”
我接过纸张一看。
昏暗光线下,勉强能看清“工颦妍笑”这四个字。白发老人特意在“工”这个字上画了个圈。
坐朝问道的“道”指的是祭司,什锦提示的很可能是皇帝。罗衡声称有诏令,他是大夫……再根据鸾朝旧部来看……
“工匠?匠人?”
李天经点头。
可晏居城的商贩都被赶走了。即使我要将这个当成切口到处去对,也得找到人啊……
我抓耳挠腮:“这下我该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