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起驾去凤阳,北方的李煦虽然被拦在延庆卫,亲军也都在九门列阵,京中仍旧是人心惶惶,皇帝这样一走,恐怕北方会彻底乱起来。”
“凤阳离应天府很近,到时候皇帝让公子去北方抗敌,公子带兵一走,皇帝就能趁机坐拥东南。”
“皇帝想的好,这时候还在博弈,真是一石二鸟之计,让公子对付李煦,他安然地躲在后面。”
“公子,若不然我们反了吧!”
“是啊,在这样的关头,李煦已经谋反,我们也可以寻个借口,让东南兵马北上。”
宋成暄听着这些话没有作声。
薛沉使了眼色让众人退下,面临这么重要的抉择,还是让公子仔细想一想。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宋成暄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风中摇摆的花枝。
院子里十分的安静,天渐渐黑下来,终于侵吞了最后一线光明。
“军师留下吧!”
薛沉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宋成暄开口,他知道公子有心事,但那件事他已经劝说了几次都没用处。
公子自从魏王府遭难之后,经历了许多波折活下来,少时带人在海上谋生被人质疑,后来与还海盗交锋几次,传出了狠厉的名声才被人正视。
公子那么年轻就能如此,对待自己几近苛责,所以即便他发现公子对李夫人有些心思,也没有太多劝阻。
没想到公子越陷越深了,将人救回来送到别院里住下,还将身边的人手派过去听命于李夫人。
这李夫人也不是个寻常人,伤成那般模样,人也病入膏肓,却义无反顾的去北疆查案,他虽然不知李夫人要查些什么,但肯定事关将来的局势。
也许这是李夫人对自己的交待也是对公子的报答。
那个重病缠身,又被大火毁了容貌的女子,身体娇弱,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可她却又那么的坚定、执着,坐在那里让人觉得举足轻重。
李家为了争到先机,向李夫人动手,觉得牺牲一个弱女子无关痛痒,最终他们定然会后悔。
“李夫……”薛沉没有将话说完立即改口,现在李夫人对外称自己为余娘子,这也是公子乐于听到的,好像这样改了名字,她就与李煦无关了。
薛沉道:“余娘子还没有消息?”
之前公子说,余娘子发现了一些线索,很快就要从北边回来,可这一眨眼十几天过去了,余娘子还没有到。
宋成暄没有说话,永夜将灯端上来,昏黄的灯光没有将屋子照亮。
薛沉看了一眼永夜。
永夜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消息,不知是半路遇到了危险,还是余娘子病得更重了,别院都已经收拾出来,那边的管事迟迟等不到人,就说了句:“会不会来不了了,之前那位娘子就已经病得很重,走上马车都气喘吁吁,这样长途跋涉,恐怕……”
话还没说完,他就让人将管事带下去严厉呵斥了一顿。
这样的话,不能让公子听到。
虽然他们都清楚,这别院早晚会空置。
总有一天,公子就会等不到人,与她见过最后一面再也不会见了。
这本就是没有期望的事。
任谁也无力回转。
当时公子布置那别苑的时候,军师如临大敌,生怕到时候被李煦和朝廷知晓,公子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一旦把握不好分寸,就会酿成大祸。
直到后来李夫人与公子在书房里说话……
两个人都十分平静,说话也是那么的恰如其分,李夫人没有请公子帮忙诛杀李长琰报仇,她心怀感激,要求却十分的简单,即便伤成那般模样,没有攀附任何人的心思。
军师松了一口气,可他知道公子定然很失望。
也许公子很了解李夫人,可在将李夫人送入别院的时候,定然想过为她遮风挡雨。
“赵统带人去找了,公子放心。”
永夜能安慰的也就是这样的话,而且余娘子身边还有张真人跟着,如果人没事,一定能够回来。
“知道了,”宋成暄道,“军师去歇着吧,有了决定我会去寻军师。”
薛沉离开之后,宋成暄走出屋子,向别院中走去。
走在青石板路上,一阵风吹来,花朵的香气萦绕在他鼻端。
一阵婴孩儿的啼哭声传来,宋成暄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长廊中,一个妇人抱着婴孩儿站在那里哄着。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景象。
襁褓中的女娃娃,他好奇地望着她,她也看着他,他轻轻耸了耸眉,以为会逗她露出笑容,谁知她却瘪了瘪嘴大哭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躲闪,不想被人发现他这个始作俑者。
可那女娃娃仿佛记仇似的,就在他忍不住向她伸出手时,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公子。”
下人发现了他,惊慌失措地前来告罪,说了带婴孩来内宅的缘由,外面兵荒马乱,这孩子是捡来的,他挥了挥手并不在意。
他虽然没有儿女,却也很喜欢这小孩子,这别苑中的人不多,若是能给这孩子庇护,何乐而不为。
或许看出他的思量,管事妈妈将婴孩向他这边凑了凑,那孩子长得十分可人,软软的脸颊,一双大大的眼睛……
尤其是那微微撅起的嘴,与他记忆中的她竟然有几分相像。
他想要伸出手去,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转身走进书房中,军师说的没错,他又太多事需要处置。
不知过了多久,桌案上的灯一跳,慢慢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