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惊讶地看着太后。
太后慢慢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哀家不能跟你说,因为哀家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说了怕皇帝你太过冲动,就让人暗中查问,看看是谁在其中兴风作浪,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他们还念念不忘又是因为什么?”
皇帝皱起眉头:“自然是包藏祸心。”
太后沉默片刻,看向皇帝:“皇帝还记不记得刚刚登基时,哀家与你说了些什么?”
皇帝垂下头仔细地想着,然后道:“母后问儿子,那龙椅坐着可舒服?儿子说不舒服,因为每次坐在上面都要腰背挺直,目视前方,不能有半点的松懈。”
太后点点头:“哀家说过这就对了,皇位就是如此,坐在上面战战兢兢,不可放纵自己,否则你就要从上面掉下来,你想要这江山,就必须如履薄冰,时刻记得这样紧张的感觉,龙椅下面的那些是你的臣子,你要用他们,也要防备他们,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将你拖下来。”
皇帝看着太后,微微地捏紧了手:“朕就是这样做的,这么多年,没有一天过的安稳,我知道他们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都是假的。
平日里与朕那么亲近,其实……心里想的是什么,朕很清楚,他们就是想要将朕捏在手心里。”
皇帝说完这话,眼睛变得更红起来,他看向太后娘娘:“母后,您教教儿子,儿子该怎么做?他们可都是朕的亲人。”
太后叹口气:“傻孩子,你是皇帝,为的是大周的江山,只要能让政局安稳,做什么都不为过。”
皇帝站起身再次向太后行礼:“母后的话儿子记住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母后帮帮儿子。”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诚恳地求她,太后仿佛回到了皇帝刚刚登基之时,那时候皇帝年纪尚小,朝廷内忧外患,奏折堆积如山,皇帝遇到难事就会来问她。
太后道:“慧净敢这样做,定然是西北有人知晓当年的事,现在要紧的是斩草除根,不能再留遗祸。”
“对,”皇帝道,“朕要将他们找出来都杀了,慧净连同那些乌斯藏人,朕要将他们正法,让他们知晓天子之威,乌斯藏和朵甘思屡次冒犯我大周,广平侯也只是粉饰太平,朕年年花在西北军上的军备都去了哪里?广平侯身边养了奸细,光凭这一条他就该以死谢罪,朕为了保全他的颜面,让他回到西北将功抵过,他不但没能稳住西北边疆局面,反而闹出这种事来,朕不再姑息他们。
从明日开始大周所有州、府,开始抓捕乌斯藏人,可疑者全部斩杀,剩下暂时关押起来,朕要看看朵甘思和乌斯藏怎么做?他们敢再不臣服,不交出那些冒犯先皇的逆贼,朕就平了他们,从朕发兵时起就再也没有朵甘思和乌斯藏。”
皇帝的话铿锵有力,他转头看向太后:“母后,朕只有这样做,才能为先皇正名,否则就会谣言四起,那些人想要威胁朕,朕就顺势而上……可具体要如何动手,还要国舅爷帮忙。”
太后点点头:“既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哀家就不说什么了,只希望这件事早些平息。”
太后说完话站起身,让人扶着走了出去。
冯顺重新走回大殿之中,只见皇帝脸色铁青。
“瞧见了吗?”皇帝冷冷地道,“所有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她一直在等,等到出了事,她再来提醒我,朕的江山离不开张家。
朕无论要做什么,都要张家帮忙。”
冯顺低头道:“天家真的要召见国舅吗?”在这样的深夜里将国舅请进宫中,这是要给张家多大的颜面。
皇帝咬牙:“当年的事朕不知晓,太后方才也说得不清不楚,朕只有将张家唤进宫中询问,太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冯顺静静地等着皇帝的情绪平复下来。
皇帝冷冷地道:“外面还有什么动静?”
冯顺道:“安义侯府还在查案,自从回到京中之后,安义侯大小姐对慧净的事依旧紧追不舍,这次街面上有人放火,以及长公主府出乱子,能够及时平复,都是因为安义侯大小姐事先有所防范。”
皇帝听得这话道:“她可查出什么端倪?”
冯顺压低声音:“要不然奴婢去问一问。”
安义侯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她已经有了线索,皇帝想到这里面色冰冷:“难不成她真的要查到先皇身上?”
冯顺道:“皇上这是在问奴婢?”
皇帝冷冷地看过去。
冯顺头垂得更低了些:“既然太后娘娘早就知晓慧净有问题,那么太后想要与安义侯府结亲,也是准备将徐大小姐收为己用,可见太后娘娘觉得徐大小姐现在的作为,不利于张家,如果这样想的话,追查这桩案子,可能就会抓到张家的把柄。
张家无法平复此事……只好坐视慧净那些人闹大,这样一来牵连到先皇,就可借天子之手去处置。”
冯顺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将茶杯丢掷在地上:“你也是这样想的……可见朕没有冤枉太后和张家,他们就是在算计朕。”
“好,”皇帝道,“朕就看他们还会用出什么样的手段,现在就去传国舅,朕要见他。”
冯顺应了一声慢慢地退下。
天还没亮,整个京城看上去仿佛被黑暗笼罩,冯顺看着内侍提着灯向宫门外走去,他站在那里垂下眼睛,听着殿中皇帝走动的声音,等到皇帝的脚步声渐渐轻了些,他才吩咐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