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你又来了!”这时有个船夫说,“你年纪一大把,还学什么武啊?媳妇还没着落呢!”
“哈。”蔡有庆摸摸头,骂道:“老子就是长得有点着急,今年才二十五。”
浪流瞅着蔡有庆的麻瓜脸,觉得他像是五十二。
于是,他哼了一声,拉住蔡有庆的衣领,问:“这条江,通往何处?”
“那您可是问对人了。”蔡有庆的脸上堆着笑容,他用手指轻轻拨开浪流的手,“那个,能不能松开一点,我的嗓子,嗓子..”。
“快说。”浪流陡然用力,吓得他脸色发绿。
“海纳百川,麟江的尽头自然是大海啊。”
浪流踢了他一脚,“你他娘的,这不废话吗?”
“是东丘!”少年说,“大哥,麟江长达千里,途径城镇百余处,最终流入大海,但是我爹活着的时候说,麟江到东丘后,就算是到达终点了。”
浪流对少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认为这是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穷苦之人,最能坚守住生活的本真。他疑问重重,百思不得其解,问道,“怎说麟江到东丘而终?”
少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说,“我不知道,我曾经也这么问我爹,他说等我去了就知道了。”
“好!”浪流说完,拉住蔡有庆的衣领,朝着小船走去。蔡有庆打了一个机灵,脚步很不情愿的迈动着。
“大侠。”蔡有庆哭丧着说,“好什么呀?”
“我就去东丘!”
“但是我不去呀。”
“容不得你。”浪流心里向着陆谦玉的模样,他问,“哪个是你的船?”
“大侠,我真不去呀,不顺路的!”
“你再多罗嗦一句?”
“大侠,哎呦,真...,顺路,顺路...,哎呦,别打了。”
“大哥,你醒醒...。”
陆谦玉处于极度缺觉的窘境里,他躺在干草里,比睡在棉被里还舒服,船舱下一片漆黑,即是在白天,仍然密不透光,这为睡眠提供了绝佳的温床。当他觉得有人摇动自己胳膊的时候,勉强睁开了眼睛。于是,听见了小刀特有的嗓音,那是清脆里带了点沙哑,咬字又不是很准确。
“大哥,天亮了!”
“什么时辰了?”陆谦玉问。
“上午了!”
“让我在睡一会儿。”陆谦玉迷迷糊糊的道,“一炷香的时间。”
“大哥,我爹说...”小刀看着陆谦玉重新闭上了眼睛,他内心几乎是绝望的。于是,他安静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而陆谦玉只觉得时间仅是一瞬息。
“大哥,大哥,一炷香时间到了。”小刀继续摇动着陆谦玉的胳膊,但他不敢用力,陆谦玉手臂的伤还没康复。
陆谦玉哼唧了几声,翻个身,还想继续睡,“再给我一炷香时间。”他说。
“陆大哥,你是太累了吧?”
“嗯,我分配给睡眠的时间太少,所以,我现在要补偿它。”他说。
“我爹说,时间的分配从来公平的。”小刀,忽然安静下来。
“嗯。”陆谦玉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觉得很有意思,他问,“什么意思呢?”
“就像我们这些走江湖的,时间分配给我们通常是冒险,因而我们掌管有更多的财富,时间虽然给予了其他人平淡,他们却生活安逸,你欠时间的,不是时间欠你的,我们把时间挪作它用,又怎么能可惜时间对我们吝啬?“小刀说完,补充了一句,“当然,我爹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有些是我的自己的理解。”
小刀这句话,如芒在背,陆谦玉猛地惊醒,坐直了身体,眼睛目视着前方,舱门罅隙仿佛射入了一道光。然后,他缓缓的转向小刀,激动的说,“你爹说得对。”
他的样子,吓了小刀一跳,他问,“你没毛病吧?”
“时间老人,从来不会欺骗他的信徒,也不会等待任何腿脚不便的人。江湖冷血,弱者得不到同情。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公平,除非...!”陆谦玉蓦然起身,朝着舱外走去。
“陆大哥,除非什么?”小刀追了出来。
站到甲板上,陆谦玉用手掩着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他看见一轮灿烂如火的朝阳,它迸射的光芒使人无法直视,很快,陆谦玉便双眼模糊,泪流满面了。
看着他怪异的举动,小刀不解的说,“别那么干,那会伤到你的眼睛。”
“嗯!”陆谦玉闭上了眼睛,随即感觉温暖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体像一块急速融化的冰块。他分不清,自己是水,还是人,亦或是汽,他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肆意的奔腾。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唯有阳光和人心,难以直视的真理。
“陆大哥,你还没说,除非什么?”小刀追着问。
陆谦玉放下手臂,大笑着,摸了摸小刀的脑袋,他说:“除非,你把公平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