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艘小鱼再飘近一点,一个黝黑身影,也看得清楚了,光着膀子的年轻水手站在船头,一手撑着竹篙,篙伸入水下,带起一道道浪花。
“渔夫!”陆谦玉想了想,觉得这个称呼并不恰当,他喊道,“兄台,可否问个事?”
水手瞪着俩黑黢黢的眼睛,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陆谦玉的小船。隔着薄雾,他对着这边微笑了一下,热情的招招手,“我的朋友。”他解下长篙一段的毛巾,在脖子上擦了一把,接着说,“你说什么呢?我的朋友,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随后,水手挥着长满肌肉的胳膊,竹篙在水下加快了搅动,靠近过来。
看见陆谦玉,水手不由得暗暗吃惊。
只见面前这人,手扶船舱,茕茕孑立,头发凌乱,一身长袍沾着血迹,布满了大大小小洞和划痕,伤口清晰可见。此刻,他的脸色比迷雾还苍白,带着一丝秀气,双眼翕动,发出明亮的光芒。
“哎呀。”水手慌张的大叫,“你这是怎么了?”
陆谦玉苦笑,说道:“跟人打了一架,敢问这是什么地界了?”
“往前不远便是麒麟峰!”水手不假思索的说,接着他更详细的补充着,“我们正在它的脚下。很快,你就能见到麒麟峰的壮丽之美了。”
“那么,距离麟州城,还有多远?”
“莫非你要去麟州?”水手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谦玉点头,“对,我迷路了。”作出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讲,极为痛苦。
麒麟峰,闻所未闻,他那也没去过。
他的人生,此前是一个被框住的世界,离开了边框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回麟州,不可能了。”水手带着坚定的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正在往麟江下游去,而麟州在上游。”水手说完,用手指了指迷雾,那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陆谦玉弄清了方向,拱拱手道:“可我只能去麟州。谢谢你的提醒,你可真是个仗义的好人。”随后,他思考着,如何划船回去这个问题,船上没见船篙,或是其它什么能够加以利用的东西,那么这就成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他想再回到船舱去看看,刚走了一步,腿好像两只柳条似的,无法支撑着他的上身,他摔倒下去,幸而手扶着船舱,他才没倒下。
水手皱着眉头,连连哀叹,“看你伤的不轻,我很担心你。”
陆谦玉没在言语,咬着牙,再次倔强的挺直腰杆。
水手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我劝你,还是先养伤比较现实。这里距离石头城不远,你可以到那落脚,等身体痊愈了,才方便返回麟州!”
陆谦玉用微笑回应,继续跟支离破碎的残躯作斗争,最后他向命运折服了,他甚至没办法轻松的回到船舱去,更别说没有船篙,他该怎么划回去了。
“听我的吧。”水手又说:“这里距离麟州城,至少三天行程。按照你现在的样子,怕是要走上十天,或者,你可以找一个水手来打代替你撑船,那样快得多。”
陆谦玉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他又意识到,那需要钱。他摸遍了全身,除了大小伤口,分文没有。
“我没有钱。”
“恕我爱莫能助”,水手耸耸肩,红着脸,颇为不好意思的说:“朋友何不照我说的办,先养伤,等家人过来?”
“家人?”陆谦玉想。
他仰起头来,空洞的眼神在水手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像是历经生活大起大落的耄耋老人。
小楼被武陵风迫害致死,浪流与石翁下落不明,陆家被陆刃霸占。
天地悠悠,大无边际,家在何方?他仿佛一无所有。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条船,一把剑,剑还是断的。
这时候他愕然想起,事发突然,父母留给自己的神秘小盒遗留在了酒馆房间,说不定此时已经被陆刃所得。
一时间,陆谦玉陷入绝望。
“祝你好运,我可怜的朋友。”见陆谦玉不再说话,水手继续哼着渔歌,撑篙远去。将陆谦玉的小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此间,天地陡然换了一个颜色。
太阳从山峦一角高高跃起,一瞬间光芒万丈,火焰熊熊。
江面上的薄雾逐渐散去。
陆谦玉一点点看见了江面的情况,小船正在两座大山形成的峡谷里缓行。
江水幽兰,深不见底,小船驶过,留下一道痕迹。
灿烂的阳光,铺在江面上,形成了一处奇异的美景,一半波光粼粼,犹如银辉,一半倒影着大山的沧桑墨绿。
两岸峭壁,约有几十丈高。形如刀削,笔直矗立,从石缝里艰难生长的弯曲树木,在石壁上点缀着斑斑翠绿。几只灵猴在树枝上荡漾,跟着江面上的小船一直走了很远。
转眼间,在大山的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雕塑,像是一个端坐着威严猛兽,也许正是麒麟。
它垂头缄默,如同俯视大江的守护者,望着从水上驶来的一条条帆船。
正当陆谦玉慨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时候,忽然之间,平静的江面上波澜大作。
船身剧烈的晃动起来,他不得不抓着船板,水道仿佛断层了似的,水流湍急,向下急转。
于是,小小的乌篷船跟着水流一头栽了下去。
接着,一块块的尖锐的石头出现在江面上,水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浪花拍打着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