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却还在沉吟着,终于忍不住道:方才那小姑娘她是谁?
李寻欢道:她叫铃铃,也很可怜。
阿飞道:我只知道她很会说谎。
李寻欢道:哦?
阿飞道:她并不是真的在等你她等你,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李寻欢道:哦?
阿飞道:她若真的在等你,自然一定对你很关心。
李寻欢道:也许
阿飞抢着道:你现在的样子,谁都看得出你必定受了很多罪,可是她却根本没有问你是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的。
李寻欢淡淡道:也许还没有机会问。
阿飞道:女孩子若是真的关心一个人,绝不会等什么机会。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突又笑了,道:你难道怕我会上她的当?
阿飞道:我只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李寻欢微笑道:你若想活得愉快些,就千万不要希望女人对你说真话。
阿飞道:你认为每个女人都会说谎。
李寻欢显然不愿正面回答他这句活,道:你若是个聪明人,以后也千万莫要当面揭穿女人的谎话,因为你就算揭穿了,她也会有很好的解释,你就算不相信她的解释,她还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说谎。
他笑了笑,接着道:所以,你若遇见了一个会说谎的女人,最好的法子,是故意装作完全相信她,否则你就是在自找苦吃。
阿飞凝注着李寻欢,良久良久。
李寻欢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阿飞突也笑了笑,道:就算有,也不必说了,因为我要说的你都已知道。
望着阿飞的背影,李寻欢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愉快。这倔强的少年毕竟没有倒下去。
而且,这一次,他说了很多话:居然全没有提起林仙儿。
爱情,毕竟不能占有一个男子汉的全部生命。
阿飞毕竟是个男子汉!
男子汉若是觉得自己活着已是件羞辱时,他就宁可永不再见他所爱的女人,宁可去天涯流浪,宁可死。
因为他觉得已无颜见她。
但阿飞真能胜得了吕凤先?
这次他若又败了,吕凤先纵不杀他,他还能再活得下去么?
李寻欢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又咳出了血。
吕凤先还在那里等着,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人的确很沉得住气。
只有能沉得住气的敌人,才是可怕的对手。
阿飞突然一把扯下了衣衫,用那只已被鲜血染红了的手在身上揉着。
酒杯的碎片又刺入了他肉里。
血,即使在如此凄迷的夜雾中,看来还是鲜红的!
只有鲜血才能激发人原始的兽性──情欲和仇恨,别的东西或许也能,但却绝没有鲜血如此直接。
阿飞仿佛又回到了原野中。
你若要生存,就得要你的敌人死。
吕凤先望着他渐渐走近,突然觉得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
他忽然觉得走过来的简直不是个人,而是只野兽。
负了伤的野兽!
仇敌与朋友间的分别,就正如生与死之间的分别。
若有人想要你死,你就得要他死,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这是原野上的法则!也是生存的法则。
宽恕这两个字,在某些地方是完全不实际的。
血在流,不停的流。阿飞身上的每根肌肉都已因痛苦而颤抖,但他的手,却越来越坚定。
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冷酷。
吕风先永远无法了解这少年怎会在忽然间变了。
但他却很了解阿飞的剑法。
阿飞剑法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快与狠,而是稳与准。
他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命,至少也得有七成把握,他才会出手。
所以他必须等!
等对方震出破绽,露出弱点,等对方给他机会一他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能等得更久。
但现在,吕凤先似已决心不给他这机会。
吕凤先看来虽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每一处看来仿佛都是空门,阿飞的剑法仿佛可以随便刺人他身上任何部位。
但空门太多,反而变成了没有空门。
他整个人似已变成了一片空灵。
这空灵二字,也正是武学中最高的境界。
李寻欢远远的瞧着,目中充满了忧虑。
吕凤先的确值得自傲。
李寻欢实未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高,也看不出阿飞有任何希望能胜得了他因为阿飞简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夜更深。
荒坟间忽然有碧光闪动,是鬼火!
吹的是西风,吕风先的脸,正是朝西的。
有风吹过,一点鬼火随风飘到了吕凤先面前。
吕凤先镇静的眼神突然眨了眨,左手也动了动一像是要拂去这点鬼火,却又立刻忍住。
在生死决斗中,任何不必要的动作,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只不过他手虽没有动,但左臂由肩的肌肉已因这要动的念头而紧张起来,已不能再保持那种空灵的境界。
这当然不能算是个好机会,但再坏的机会,也比没有机会好。
只要有机会,阿飞就绝不会错过。
他的剑已出手!
这一剑的关系实在太大。
阿飞今后一生的命运,都将因这一剑的得失而改变。
这一剑若得手,阿飞就会从此振作,洗清上一次失败的壹辱。
这一剑若失手,他势必从此消沉,甚至堕落,那么他就算还能活着,也会变得如吕凤先说的那样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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