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干什么?这是病人呆的地方,出去!”
胥云剑眼尖,已经看见卢利大睁着眼睛躺在那里,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冲到他床前,来不及说话,只是流泪,“小小,……小小!”
梁昕同样挣脱开护士的羁绊,到了他跟前,一样哭得一塌糊涂,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大哭不止!“行了,出去,出去!”
看着同伴安然无恙,卢利一颗心才算放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疲惫,只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帐篷顶,就再一次沉沉睡去。
他能够走出帐篷的时候是8月7日,一个是他的伤没有什么要紧的,另外也由于伤员越来越多,根本不容许他再呆在临时治疗点中。
胥云剑和曹迅左右架着他,一点一点挪到供灾民居住的帐篷中,里面放了四张行军床,还有水壶、点心盒、罐头、洗漱用具。把他放在行军床上,几个人围拢在一起,笑中含着热泪,看着这最亲密的朋友,“小小,你可把我们哥几个吓死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死了还能活过来?”
不但活了过来,卢利觉得自己脑子里仿佛多出了一点什么,但要抓住这些知识的时候,它们又像突然出现的那样,消失无踪了。这会儿顾不得多想,转头看看几个人,微笑着点点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来说,我来说!要不是我,小小哥哥就给你们这些孙子活埋了!”梁昕大呼小叫着,把经过讲了一遍,“怎么样,小小哥哥,我是不是倍儿棒?我告诉你,你救他们,都是白费劲,就救我是救对了。”
众人一片笑骂,骆耀华红着眼圈,攥住了卢利的手,“小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都以他的小名称呼他了,“小小,这几天我们哥几个商量了,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这回要是你真不在了,你家里人,我们大伙养!”
“对!我们大伙养!你舅妈就是我们大伙的舅妈,没说的!”
“……至于你日后有嘛用得着我们哥几个的地方,那更是没话说!你卢利说一句话,天上下刀子我们也跟你去!”
卢利感动的闭上了双眼,半晌才重又睁开,“我……,对了,死了多少人?知青怎么样?”
“都挺好的,你放心。”
卢利察言观色的功夫若是自问第二的话,就没有人敢说是第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撒谎,“少废话!到底怎么样?”
林反修几个面面相觑,都红了眼眶,“小小,说实话,真惨!咱们认识的那么多知青,不管以前关系怎么样,就算认识的吧,九成都死了!说这话真邪门,当地人倒没死多少,都是咱们知青!比例特别高。湖(北)那些知青,常星海给截了一截大腿,马丽砸死了,其他的也是多半残废。北(京)那边的,死得更多,那个强姐,一家子三口人都没了。”
卢利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挣扎了一下,“别的人呢?咱天(津)的呢?”
“还算不错吧,李海军胳膊砸断了,不过没截肢;赵拥毛……”
“她怎么了?”
“腰给砸断了,恐怕以后得残废。”
卢利眉梢一扬,作势欲起,“小小,你别乱动,你先躺着。”
“没事,我想起来动动,身上酸。”
“那我们扶你起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到了帐篷外面。八月的天气,正是酷热难耐的季节,卢利却心中冰凉!到处是帐篷,到处是穿着国防绿忙碌的身影,到处是像他这样虚弱的人群。扭头四处看看,这会儿能分辨清楚一些了,他们所在的是村东头和滦河之间的一片区域,向远处看去,商家林根本没有一处完好的建筑,大队部礼堂,那里本来是村子的制高点,现在,只剩下一片砖头瓦砾,卢利困难的闭紧眼睛,“对了,支书他们怎么样?”
“书记没事,不过他家里人……都没了。”
“他住哪个帐篷?我去看看?”
“小小……”
“带我去。”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是怎么样的,没奈何之下,只得把他带到商抗日的帐篷中。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村子里其他的几个人,也是个个带伤,不过轻重不同而已。
看见卢利进来,商抗日泪流满面,“小卢?小卢,这到底是为了个什么啊?我们造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罪啊!”
“叔,您……别难过。”
“我能不难过吗?一家子都没了!一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啊!”老人大哭着说道:“你还记得吗?那天我让你去我们家拿行军床,我老伴说,以后她带着孩子过,不要我了。现在……她真不要我了啊!”
卢利回忆一下,也是心中发酸,当时只是开玩笑的说话,谁知道竟然一语成谶了?!“叔,您听我和您说,叔?”
商抗日哭了半晌,终于擦擦眼泪,抽抽噎噎的点点头,“你说,小卢,你说?”
“叔,您老是个真正的好人,真真正正的老共(产)党员,您不愧当年在党旗下的誓言,这是咱商家林老少爷们,不管死的活的,都看在眼里的!有您这样的人领着,这样的天灾不算什么。不就是房子倒了吗,咱再盖!不就是人没了吗?再找!国家不会不管咱们的,党和国家不是也派了解放军来了吗?等到时候,咱就像样板戏里唱的似的,擦干眼泪,掩埋战友,咱再上战场!”
“可……可我怎么办啊?我家里人都死绝了。我成了绝户了!我一辈子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