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言还剑入鞘,只是笑。
君如玉笑问:“韦堡主,伤得重吗?”
韦长歌微笑道:“不碍事。”
苏妄言看了看韦长歌伤口,顺手抓住他衣袖,用力撕下一截来。
韦长歌看着他的动作,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妄言,你就是要帮我包扎伤口,叫我承你的情,好歹也该从自己衣服上撕块布吧?怎么这么小气?”
苏妄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胡乱帮他把伤口扎上了。
屋里众人至此方惊魂稍定,马有泰一脸尴尬,期期艾艾地道:“韦堡主,适才我……”
“事急从权,马总镖头无须在意。”韦长歌淡淡一笑,回身转向凌霄和君如玉:“现在该怎么办?”
君如玉面色凝重,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听。”——屋外,“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传得格外的远。
王随风惊道:“他在做什么?”
苏妄言沉声道:“他是在围着这客栈绕圈子。”
赵老实颤声道:“……那……那是为什么?”
却听花弄影冷冰冰地道:“他的头在这里,他不来这里,又该去哪儿?”
几人都是一惊。
韦长歌苦笑道:“骆夫人是说,骆大侠的身体,是被他的头牵引而来的,若是不让他进来,他就会一直守在外面?”
马有泰惊道:“他若不走,我们怎么办?凌大小姐,你还是把头还给他吧!”
凌霄默然片刻,道:“如今就是把头给‘他’又有什么用?方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马总镖头、王大先生,你们的身手比韦堡主如何?”
两人都是一默。
马有泰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凌霄漠然地望着手上的头颅,半晌道:“等。”
王随风一怔:“等?”
花弄影闻言,却突地问道:“凌大小姐,你等的人若是不来,你怎么办?”
凌霄一颤,霍然抬头看向花弄影。
花弄影淡淡道:“要不是找到了请动月相思的办法,你又怎么敢回来?”一顿,又再问道:“凌家妹子,她若不来,你怎么办?”
马有泰、王随风一怔,随即异口同声问道:
“你要等的人是月相思?”
“你等的真是月相思?”
凌霄也不理会二人,一咬牙,厉声道:“她若不来,就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马、王几人,都是脸上一青。就连持剑站在花弄影身后的女子,手上也是微微一抖。
花弄影瞥她一眼,突地轻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慢慢变成了悲鸣:“好!好!我是活了二十年的鬼,原不在乎这个!我只想看看,看看他怎么一刀把你的头劈下来!”
苏妄言听在耳里,只觉一阵心惊肉跳,半晌动弹不得。
凌霄脸色铁青,回身向旁边一口棺材上坐了,再不说话。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坐下了,一时无语,只听灯花不时啪啪爆开,称得屋外那脚步声分外惊心。
苏妄言沉默了片刻,实在按捺不住满腹疑惑,问:“骆大侠他怎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凌大小姐,你既然能用月相思教你的藏魂术救活骆夫人,为什么不用这法子来救骆大侠?”
凌霄闻言却大笑起来,高声道:“问得好!问得好!”
她将怀中的人头高高举起,向座中众人道:“诸位可知道,当日我包下这客栈七天,就是要用藏魂术来救骆大哥!谁知眼看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却出了岔子!”
马有泰惑道:“出了什么岔子?”
凌霄一边不住声地冷笑,一边咬着牙道:“便要问他这位好夫人了!”
韦、苏几人一齐看向花弄影。
凌霄道:“最后一天,我施法已毕,封好藏魂坛,就要将他身首合在一起,紧要关头,便是这位骆夫人闯进来,拿剑刺我!
“我右胸中了她一剑,仓皇中,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只得跳窗逃脱。那晚,我带着伤冒险潜回客栈,便只看到他躺在床上,却不见了他的藏魂坛……一开始,我还以为花弄影逼走我后,自己救回了他,心里欢喜极了,可等我到了近前,我才猛然发现,他的头和身子,竟没有合拢!
“我大惊之下,在那屋子里四处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藏魂坛!他的藏魂坛在哪儿?花弄影为什么不让他活过来?他的藏魂坛可是打破了?我正着急,突然听见外面花弄影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我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来得及带走了他的头……”
苏妄言疑惑陡生,暗道:花弄影素有“飞天夜叉”之名,轻功绝顶,凌霄却只是个武功平平的千金小姐,花弄影若有心要杀凌霄,又怎会在走动之际发出声响让她察觉?
凌霄想起旧事,忍不住幽幽叹息:“我本想,过几日养好伤,再回来找到藏魂坛,带走他的身子,只是没料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他已经……”
韦长歌接口道:“这么说来,骆大侠既没有活过来,身体之中也已没了魂魄?既然没有魂魄,他的身体为何还能四处走动杀人?”
“他……他虽杀了许多人,但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藏魂坛能保肉身不腐,他失了魂魄,行动虽然自如,却已是行尸走肉,神识全失。若他身子完整,倒也还好,可偏偏又受着这身首分离之苦,因此行动便全靠一股戾气牵引……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四处杀人,我既阻止不了他,也已经带不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