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小看了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
凌霄走后,每过一阵子,就回来一次,带回些没甚用处的“灵丹妙药”。药虽然没用,西城却越来越感激她,越来越相信她,和她也就越来越亲近。我那时病得越发重了,性命只在朝夕之间,就算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之后的事,和凌大小姐说的差不多。
我死了。她用藏魂术救了我。我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却和西城结了兄妹之谊。
我只觉得,从我活过来的那一刹那,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像是突然之间,我的天地就整个儿颠倒了过来。
那时候,西城终于也知道了她的心意,却还是留她在身边。无论我怎么说,他始终不肯相信,他这个义妹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温婉纯善。是啊,她那么好,那么纯真,那么善良,我又怎样才能叫他知道,她在我面前,却有着另一种面目?
凌大小姐每一天都出现在我眼前。
早上!
中午!
晚上!
——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我和他之间!我终于受不了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让凌霄离开?他说,在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他对凌霄只是感激,她已没有家,他只想好好照顾她。
可他心里若是有我,又为什么明知道凌霄对他有意,还把凌霄留在身边?他若是心里有我,为什么不信我,却信她?
我才从奈何桥回来,就又落在了另一种绝望里……
有时候心灰意冷,倒觉得,要是那时候死了倒好。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是全心全意地对着我,心无旁骛。
而每次我对着镜子,看见自己颈上的伤痕,就觉得撕心裂肺地疼。就像是在头被砍下的那一瞬间,我并没有死!我还是活的!活生生的!眼看着自己的头和身体断开!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每每疼出一身的汗来,像是有人拿了刀子,一次又一次,一刀又一刀,永远不断地割在我的颈上!
你们能不能想象那种疼法?
直到如今,我每次看到这伤口,摸到这伤口,想到这伤口,那种要命的疼痛依然会卷土重来,就像是现在……可是我的痛,却没有办法让他知道。那阵子,我们总在争执,总在吵架。凌大小姐再一次主动搬了出去。
那一天,西城送走了她,站在门口,回身望着我。他的样子疲倦极了,也无奈极了,那神情,叫我心里某一处地方,陡然地凉了。在那一刻,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再也寻不回来。
西城答应我不再和凌霄见面,可是有好几次,他找借口出门,我悄悄跟在他后面,都发现他是去和凌霄见面。
我假装不知道。
每一次他回家,总是跟往常一样地对我好,温言细语,轻怜蜜爱,就像我还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一个。
他和她一次又一次偷偷见面,若当真是坦坦荡荡,又何必瞒着我?他难道不知道,他每去见她一次,就背叛了我一次?他若心里已经没有我,何必对我这么温柔体贴?他难道不知道,我要的骆西城,是对我一心一意的骆西城,哪怕有半丝异心、半点犹豫,都不是我要的那一个?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对我,只让我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屈辱?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对我,是绝了我所有的活路?!
我不愿意再和他争吵,也不屑和他争吵。整日里哭哭啼啼吵闹不休,是市井妇人,不是飞天夜叉花弄影。只是有时候,不经意间想起了过去的事,总忍不住心中怆然。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片刻光景,叫人生不能弃,死不能休,哪怕碧落黄泉,亦不能忘。
我的片刻光景,落在了汉水江心的那条孤舟上。
那个清晨,悠悠烟水,四野寂寥。他说,你放心,我一生一世对你好。我是那样欢喜,一时间,虚空中都生出花来……
他的脸他的话他的笑他的眼神一一都在眼前,我的欢喜,也还像真的一样。
但已是隔了情天恨海的前尘。
再想起那时节,心上花开,不知为谁?
而他的片刻光景,又是为谁?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都说相逢便是相思彻。可为何我与他日日厮守,却觉彼此离得那么远?
韦堡主,你说,情人都是可死而不可怨,那为何我明明这样爱他,却又这样怨他?是我爱的不够,还是我早已经不爱?我只觉万念俱灰,四面都是墙,眼前已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我想,我除了死,已经别无他法。但那时候我已经求死不能,除非能找到藏魂坛。
那一天,西城又出门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见凌大小姐。宅子空落落的,冷冷清清,就像我心里一样。我翻遍了宅子的每一个角落,没能找到我的藏魂坛。
于是我做好饭菜,温好酒。等他回来,我们就在窗下面对面坐着。院子里,秋虫细声细气地叫着,桌上的烛火烧得热热闹闹。我为他斟酒,他就给我夹菜。他高兴,我也欢喜——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平平静静地吃过饭了。
他喝酒的时候,我就撑着头倚在桌上看他。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英俊、很好看。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他。等他喝醉了,我就问他,把我的藏魂坛放在了哪儿。他醉意上来,不提防,果然告诉了我,说东西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