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汞先生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们,沉默着,思考着我刚才所说的话。他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带着一点点神经质的踟蹰。
“真有意思……”他回过身来,重新走向我和初邪所处的位置。
我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动摇。
汞先生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灰白的胡茬:“你还真是将了我一军。老实说,你我心里都知道,因为她其实是铁了心想要参战,所以你们根本没有投靠燃墟的可能。我拿不信任出来压你,以此争夺奇兵的位置,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的人替我们自由军当炮灰而已……”
基于对初邪的了解,和对她立场的分析,从一开始汞先生就没有怀疑我们是否和燃墟私下做了计划。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只是想找到一个方法,让第三军团可以全力以赴的参战。
现在我把这个可能性提到了最大。
“当然。既然冠冕堂皇的谈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却把遮羞布扔了?”我微笑的问。
“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我想要赢,但是却不想让追随我的人成为牺牲品。所以,就让我自己做赌注好了。玩心计,我不如你们;但是我和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比追随我的同伴要珍贵。”
汞先生的确无法拒绝我的提议,因为我和初邪留在这边,可以最大程度的给他可选择的余地。这同时也是一种宣告,宣告第三军团将会对这场战斗全力以赴,而不是迎风驶舵的投机者。我和初邪身在自由军之中,冒着正面应战反抗军的风险,所以第三军就一定会全力突袭。因为如果自由军被击溃,我和初邪也会九死一生。
这是以我和初邪的安危做赌注的选择,这种选择杜绝了一切第三军团投机取巧的可能。
汞先生对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么我只有欢迎你们的加盟了。”
“我们就跟你们行动吧。当时机到了,你就下令,我会把指令传回第三军团配合你的战略。”我对他点了点头。
一个脆弱的联盟短暂的建立了起来,而我们双方都得到了可以接受的结果。
汞先生没有邀请我们上小型飞艇的意思,我们也没有人会在乎这种细节。一行人向着唯一留下的一艘大型飞艇飞了过去,那应该和第三军团一样是作为指挥所存在的飞艇。
六万人的部队已经在平原上集结了起来,由于距离反抗军抵达还有一段较为可观的时间,自由军的人正在养精蓄锐。有人在做饭,有的人则在维护武器和铠甲,这群临时召集起来的战斗力不知道被汞先生施展了什么魔法,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了正规军的纪律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由我们第三军团来和他们接战的话,且不说伤亡,会不会反过来被他们给剿灭都不一定。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了专业军队管理人员的能力,毕竟汞先生他们都是处理类似问题的专家。
帮助战乱的小国重建秩序,替他们训练当地的军队用以维和,这都是公共政权最拿手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汞先生还要擅长此术的人了。
汞先生引着我们上了那艘大型飞艇。飞艇的顶上搭建了十多个大型帐篷,我们分到了其中的一顶作为暂时安顿的地方。
自由军的指挥中心成员开始立刻制定新的战略,他们会针对第三军团的加盟改变了原有的游击打法,建立了足以纠缠住反抗军的正面战线,给我的军团拉扯出突袭的机会,让反抗军丧失轻松撤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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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清晨太阳高高升起来的时候,反抗军部队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和我的同伴被邀请进入了飞艇最顶层的指挥室。这个指挥室比第三军团的指挥室要大很多,仿佛一艘巨型战舰的甲板。近百名名中高级指挥官占据了一大片空间,并利用他们面前的通讯面板开始向军队系统的发出着嘈杂却有序的命令。
透过正前方的巨大舷窗向前眺望过去,十万人的反抗军已经肆无忌惮的占据了前方与天空交接的那条线,他们像流淌着焦油一样黑压压的向我们所在的地方蔓延了过来。
汞先生在几十名精英战士的护卫下,坐到了最中央的那个指挥官位置之上,看上去就好像是这个阴寒而冷酷王国的国王。他看着高大的飞艇下面缓慢涌动着的自由军,不断向指挥台前的指挥官发布着战略指令。
我看到,偌大的自由军在汞先生和指挥团队的操作之下,仿佛一个巨大的生命体,灵活而敏捷的流动了起来。作为对指挥学和战略几乎一窍不通的我,现在才明白我们这两个部队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们能够以操纵自己手指一样自如的手段将数万人的摆布起来,以精确到几十人为单位的精度对整个战场进行即时性的反馈和调整。这不仅说明自由军早已准备好了高密度的通讯网路,还配备上了足以将它们的作用最大化的指挥团队。
这上百名指挥官应该都是专业的军事理论学院出身的,他们的工作做得驾轻就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我深刻的意识到,就算没有我们作为奇兵,采用游击打法的自由军或许也可以轻松的和燃墟的反抗军僵持起来。
反抗军越来越近,从舷窗中我已经可以看清他们最前排战士们的装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