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刀很重,艄公蓦然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红的鲜血自脖子处
喷溅而出,然后天地闭合。
船舱内,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异响,周珣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想起了邪
道准备刺杀他爹的事情,尽管他不认为这个时候会有邪道修士到了他的画舫上,
但还是生出了几分警惕的心思。
他站起身,准备靠近门边,透过窗户纸看看外面的情况,便在他刚起身走出
一步,下意识要提起真元的时候,面色忽然一变。
一种难以言容的不妙感毫无征兆的就涌了上来。
越是想要运转真元,这样的感觉便愈是强烈——在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便
已经感到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栽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开始惶恐了起来,同时还为转瞬之间闪过心头的一个
猜测而感到出离愤怒和难以置信。
舱门便在这个时候开了,同时传来一道令周珣感到熟悉又陌生无比的声音:
「血毒淫蛊,这是你现在中的蛊毒的名字,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燥热不已,而
且一旦尝试运转体内的真元便会感到乏力,无法提起真元,那就没有错了。」
周珣望向走进来的那道倩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你…
…你为什么……」
李诗雨正握着一柄匕首,其上正流淌着鲜血,她一步步走进船舱内。
她神色冷然的回望周珣,端详着他的那副狼狈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诗雨将这一切的情绪都尽数藏了起来,只是平静说道:「不要急,相比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了解一下这血毒淫蛊,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蛊毒。」
周珣瘫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李诗雨轻声道:「血毒淫蛊发作之后,将会血气上涌,令人感到浴火焚身,
同时还会令你的真元凝滞,难以运转。你之所以感到燥热,并非是天气炎热的缘
故,而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蛊开始作用了。」
「怪不得从方才起,我总觉得自己的小腹里就像是藏了一团火……」
周珣先是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紧紧盯住她,问道:「你
在茶水里动手脚了?」
李诗雨没有回答他,继续道:「蛊毒在发作之后,会继续融入你浑身的血液,
流经四肢百骸。那个时候,欲火将会烧遍你的全身,并且愈烧愈旺,只消半个时
辰的功夫,你体内的阳火便会内焚,毒发身亡。」
周珣的面色霎时一白,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朝
李诗雨扑了过去,紧紧抓住她的纤腕,「这淫毒,必然留有一线生机的,对不对
……诗、诗雨……我平日里从未亏待过你,有什么好处也都是念着你的……常言
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般无情……」
「是啊……我不能这般无情……」
李诗雨忽然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道:「你爹当年清算我李家的时候,但凡
留点情面,我家都不至于被满门抄斩……」
周珣怔然,问道:「满门抄斩……你、你在说什么……」
李诗雨一边笑着,眼泪也一边流了下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我爹便
是前朝的中书大夫李传勋……」
「中书大夫……原来是你……」
「府内的一个小丫鬟给我当了替死鬼……我这条命是欠她的……那天之后,
我苟且偷生,挣扎着活下去,便是想要报仇,取了你爹的项上人头,祭奠在那一
天死去的所有人……几经辗转,我到了如意楼,为了当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我拼了命的恨着,没日没夜的练着,直到长开了身条,因为样貌美丽,而且学艺
精湛,才被好吃好喝地养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更加止不住的淌下来,笑得也更加凄然,「现在回想起
来,我二十年的身子便是为你周珣守的……处子之身呵,我除了脸蛋以外,最值
钱的便是我这处子之身了。说到底,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你爹
是位极人臣的周相,我凭什么杀他?我也不知道啊。小时候只是这么想着,想着
杀人多简单,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长大后懂得多了,才知道,要杀你爹
到底有多难……不过我没有知难而退,毕竟我就是为这件事情而活着的,我只是
告诉自己——得养好我的这张脸,守好我的身子,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派上
用场了呢……」
「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让我遇见了作为周彦独子的你。我成功接近
了你,引起了你的注意,然后进了周府,进而又得到了你的信任。此后,我与邪
道勾结在了一起,然后又将周府内的消息泄露给邪道。这一次为了杀你爹,便是
在玉秀舫内设下了天罗地网,可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呵,你应该恨
你爹,他若是死在了玉秀舫上,你也就不必死了,更不必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死去。」
周珣呆呆的看着她,本以为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却没有想到,他爹逃了过
去但他自己却搭了进去。不知道是出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