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冒出丝丝杂音。
是几个心性不稳的学子急促的呼吸声,有声胜无声,这便显得学堂中更为死寂。
如果说那首《凉州词》众人还能感觉到一丝希望,可以让他们呼吸,那么这首《破阵子》带来的便只有窒息的绝望!
原来,词可以这么写。
众人在绝望之余,满心的羞愧之间,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这是一首何等的壮怀之词!
俨然之间,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位儒将,挂剑持枪骑着赳赳战马从沙场的岁月里踽踽而来,满头长发为君王而白。
那种为君王了却天下事的壮怀激烈,无人不内心沸腾。
恨不得仰天长啸。
老教谕老眼浑浊,哈哈一声大笑,“尔等如今可知山外有山乎?”
担心之余甚是欣慰。
想必……这就是陈弼愿意放弃私心,心甘情愿成为公子家臣的原因罢。
公子有壮志!
甚好。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却越发沉默。
膜拜之余不无尴尬。
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荛一声怪笑,“羞煞我也。”
猛然吐出一口血,仰身一倒,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符祥终究是那个最为沉稳的学子,目光坚毅的望着学堂外远去的身影,默默的回到座位上,捧书而读,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座竭尽一生都要去追赶的高山。
老教谕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符祥的反应让他欣慰。
而杨荛么……这货在装晕呐,吐的那一口血就是咬破嘴唇而已。
也没理他。
马屁学子心里哀叹一声,真怕粮票书票就这么气死了,慌不迭跑到杨荛身边蹲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杨荛眼睛眯了个缝,用眼神给他示意。
带我走!
马屁学子顿时醒悟过来,背起杨荛就走,“我带杨兄去找郎中。”
这学堂今日是呆不下去了。
老教谕心情极好,一者公子赢了,成功压下了县学学子因为许秋生引起的骚动,二者两个得意门生也都没事,于是大袖一挥,“今日之事,皆是你等狂傲无知咎由自取,自以为读了几日圣贤书便目空一切,惩戒你等在学堂里自省,午膳不得食。”
说完缓步而去。
出了学堂,四下一看没人注意,立即顾不得形象小跑起来,得赶紧回去把公子的两首诗词写下来。
如此神作,我徐思青这辈子没见过几首。
……
……
刚出县学,就见小黑炭丫头等着自己。
讶然,上前一步,自来熟的捏着小黑塔丫头的脸颊,“哟,小姑娘好久不见,怎的个越发俊俏了,让公子我都颇为心动啊。”
小黑炭丫头哪曾想到齐平川会这般无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悚然惊醒一把拍掉齐平川的手,愤怒至极,“qín_shòu,连我这么小的yòu_nǚ都不放过!”
齐平川哈哈大笑,“你家凉凉姑娘又有请?”
小黑炭丫头黑着脸,“嗯。”
齐平川大手一挥,“回去转告你家姑娘,本县尉有事,不去。”
扬长而去。
那个赵负商还是能少见就少见,这都入冬了,洗冷水澡太伤身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小黑炭丫头怔在当地。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从来没有人能拒绝姑娘的邀请,这个男人他凭什么拒绝,哼,肯定是玩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龌蹉!
颠着脚小跑了回去,就你这凡夫俗子也配我家姑娘。
做你的春秋大梦哇。
齐平川没有回家,向着浣清河方向走去,最后进了一座小院子——裴昱伤愈后,没有再住客栈,而是在临近浣清河畔租住了一座背风面水的幽静小院子。
金剑义子,不差钱。
这段时日在裴昱这混了个脸熟,没有敲门就进了院子,嚷道:“裴昱裴昱,快出来,本大爷从繁忙公务中挤出时间送温暖来了。”
“滚!”
毫无预兆的,一盆水从厨房里瓢泼过来。
齐平川跳开,恼道:“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再这样下去,咱俩友尽。”
端了个小瓷盆的裴昱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从你决定不把诏书给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不能是朋友了。”
齐平川嘿嘿贼笑一声,“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痛心啊。”
裴昱放下瓷盆,擦了擦手,“有事快放。”
齐平川找了把椅子,吊儿郎当的坐下,“好歹也是风雨同舟过的人,佛说,前五百年的牵手,换来今生的一次回眸,就咱俩这关系,只怕是睡了五百年都不止哇,何必那么冷漠,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裴昱怒极反笑,笑着笑着,反而释怀,心绪沉浸了下来。
这货就这样。
嘴贫的很。
也就能闷骚的过过嘴瘾,哪一次真敢揩自己的油?
和他较真,只怕会少活几十年。
索性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从厨房端了热水出来,准备好一应事物,猫着腰在浆洗台边,挽了袖口扎了领口,然后解开长发。
齐平川哟了一声,“洗发美容啊,要不要本大爷帮你呀,我最擅长了,我家丫鬟商有苏的头发,基本上都是我洗的。”
还得意的哼了两句牙套妹奈何美色。
裴昱难得理他。
这货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有事无事就来献殷勤,不外乎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