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草恍过神,瞄着兴奋到不能自抑的云秀,慢慢转着心思,突然慢吞吞吩咐道:“这一趟小桃和小杏跟着去就行,云秀留下来看家吧。”
云秀象被施了定身法般,呆了片刻,转过头,小心的打量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说着玩的吧?姨娘知道我是在水上长大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林仙草往嘴里扔了块牛肉条,举着书含含糊糊的说道。
云秀咽了口口水,往前蹭了蹭,陪笑道:“姨娘不是晕船么?晕船可难受了,我会按摩,每天给姨娘按一按,姨娘就不晕船了。”
“多谢你费心,我不晕船,多大风浪都不晕。”林仙草眼睛盯着书,咬着牛肉干,头也不抬的含糊道。
云秀一脸苦恼的看着林仙草,一点点蹭到炕前,看着林仙草,陪出全身的笑,“姨娘您就带我去吧,您说什么我听什么,有什么事,姨娘您吩咐一声就行。”
“嗯?是么?咱们有那交情?”林仙草将手里的书放下一点点,看着云秀惊讶道。
云秀垂着肩膀,无可奈何的看着林仙草,“姨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那好,先跟我说说你和你们姑娘的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吧。”林仙草举着书,淡然的说道。
云秀重重呼了口气,瞄着林仙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才低声道:“也不是不能说,姨娘要是不嫌烦,我说给姨娘听就是了。”
“说吧,先帮我重新沏杯茶来。”林仙草咽了牛肉干吩咐道,仿佛要开始讲故事是她。
云秀沏了茶过来,侧着身子坐到炕沿上,以一声长叹开始,摆起了龙门大阵。
“爷要巡查河务,沅江是必定要去的,朝廷治河的银子,有一多半是花在沅江上的。
我家就在沅江边上,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到江里玩,我父亲,”云秀顿了顿。林仙草已经放下了书,咬着牛肉干喝着茶,凝神听云秀讲过往。
“我家不穷,虽说不是巨富豪门之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都是读书人,我家还有座,藏了好多书,我从小,也是丫头婆子侍候着长大的。
到我父亲这一代是独子,祖父去世的早,我父亲不喜读书,酷爱水,听我祖母说,我父亲七八岁的时候,不管沅江发多大的水,他都敢跳进去来回游。
十几岁的时候,就出门去游学,人家游学,他游水,跑到各处去看水,看大坝,看分水坝,他还会量水流,量水里有多少沙子,今年的汛大不大,他一看就知道,这一游,就游了十来年,父亲快三十了才回来,祖母眼睛都快盼瞎了。
父亲回来才成的亲,然后就有了我。”
云秀的话有些零乱,可林仙草却听的惊讶极了,这云秀的父亲,就是个水利奇才么。
云秀一脸的怀念,停了好半晌,才接着说道:“父亲很疼我,我不会走路就学会凫水了,后来,我父亲就被人引荐到河督衙门做幕僚,上峰就是我们姑娘的父亲,宁大人。
那几年,我父亲过的最开心,人累的……照我母亲的说法,都累成块黑炭了。
我父亲日日夜夜都在河工上忙,我父亲修的坝,跟别处的都不一样,那一年,就是我十一岁那年,沅江上发了上百年都没有的大水,我父亲的坝还有一点点没修好,河督黄大人让宁大人把人都调去补那些快要决堤的地方,父亲说,要是不赶着大水来前修好他的堤坝,那大水就会把他的堤坝冲垮,这六七年的心血就白废了。”
云秀伤心的按着眼睛,林仙草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来黄大人要补的那些地方决堤了?你父亲的大坝修好没有?”
“嗯,”云秀重重点了下头,林仙草紧跟着又问道:“要是人调走了,你父亲的堤坝修不好,是不是也会溃堤?”
“是。”
“那是你父亲的堤坝溃了淹的人多物多,还是黄大人要补那几个地方淹的人多物多?”
“我知道姨娘的意思,两害权衡取其轻,可下游那些堤坝,就是人都调去了,也护不住,那一场洪水,雨大,风也极大,下游是黄大人亲自看着人照古法修的堤,那堤上种的都是柳树,还有桃杏树,风一来,那些树被连根拔起,那堤处处都是松的,根本救不下来,这堤上不能种树,只能种草,我父亲因为这个,还跟黄大人吵过,可黄大人说我父亲的都是邪法,不是正统,不替百姓着想……”
云秀越说越激动,林仙草轻轻叹了口气,云秀脸色微红,“水一来,我父亲就和黄大人说了,这场洪水百年难遇,他修的那堤坝肯定扛不住,让他赶紧疏散下游古方乡百姓,那儿地势洼,若实在不行,就从古方乡决口泄洪,可黄大人骂我父亲是要鱼肉百姓……后来,黄大人说宁大人和我父亲贻误汛情。”
林仙草看着悲伤的云秀,默然等着她往下说,云秀停了好大一会儿,才伤心的接着道:“我父亲担下了罪责,好保全宁大人,让他有朝一日替我父亲申冤,父亲死了,母亲也投了河,家产被充公填补溃堤损失,宁大人把我买过去,我就一直陪着姑娘。”
“那后来?”
“后来黄大人转任河东巡抚,做了地方官,宁大人负责的河段,正在河东境内,就是前年,沅江菜花汛,其实汛不算怎么大,可靠近厉县那一段,百姓整天在堤上挖茅根草,宁大人因为这个,照会过黄大人,可黄大人说宁大人是刁难百姓,结果那一段果然溃了堤,黄大人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