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奢侈的颓废环境,实在出离想象。
天空、草地、光明山、柔美而无处不在的光,挥霍不尽的时间,无尽的世界,有限的几个喘气的生灵,单纯的环境,始终祥和的氛围,片尘不染,永远光洁的一切,完美的身体组合······
一切都让你慵懒,一切又都告诉你自在,就连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时时刻刻告诉你,尽情随意。
可意从何来?
没有千条路,只有登山路;
没有爱恨情仇,只有登山路;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只有登山路;
······登山路!
唐玄楞忡之时,勉强睁开并不怎么听话,总想闭合的眼皮,无意识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用黑胡娃的话来说,这就是未适应元生界生活之前,未曾抛开从前一切之时的颓废期,虽然想不明白这个已经登临过光明山的寻道者为何也要与民同乐般从头开始过渡,但也理解。
这就像沧桑路上走来走去的那些护道者一般,平时神神秘秘的,姿态昂藏的,高高在上风骨总在云端的,对于寻道者是那种出自灵魂的不屑一顾,对于俯视之下的草地目光中总有淡淡的疏离······可道貌岸然的神乎其神之后,还不时常纡尊降贵,下来草地里寻一下七尺大如、长腿兔、白光等人展示一下英姿?
唐玄的旁边,是俯卧的黑胡娃。黑胡娃委屈又没有办法。自从这个高深莫测,视光明山如无物的寻道者来到之后,他若想跟在身旁,聆听教诲,便需要以这样一个低调,隐藏自己的姿势俯卧着,一点都不自在。
二人身后百米处,大如等人,与前些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围绕着沧桑路、光明山做着学术上的,经久不息的探讨;只是白光和白胡子、黑金刚他们又旁若无人的纠缠到了一起,翻云覆雨、兴风作浪着。窗户纸保持着清冷的姿势,待价而沽,远离人群的坐着。
环境无需赘述,还是那般鸟样,每个人都很正常。
而这种正常在唐玄的眼里,又是何等的不正常。
不管他们正常不正常,唐玄深深吸了口气,仰躺着,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与其看人,不如看天。天虽假的让人腻烦,可这人却令他不忍直视。
没有人注意到唐玄轻轻接触草地的双手,渐渐的五根手指略微弯曲,双手掌心蓦然涌起淡淡的白光。
白光略一闪烁之后,便在唐玄的掌心缓缓游动起来,逐渐成旋。
光旋愈来愈急,而他的手指却渐渐沉入到草根之下、大地之中。
一股清流,未名的力量,被唐玄掌心的光旋带动,牵引,顺着虎口漩涡中心处,缓缓流进唐玄的体内。
能力消失、元气断绝,可他还有那朵唐花。
宇内世界最强的力量恐怕要属创造并演化了世界的三大世界之力:缘起、业力、劫力。而堪堪与之对抗的便是唐玄身具的无界之力。
眼下唐玄吸取的这种纯净、祥和、慵懒的近乎豪无杂质的力量,被他暗地里名之为界力,而随着这种力量的吸取,他能清晰感受到逐渐复活的元气、强大的身体以及如同被清泉逐渐浸润了的,早已干涸了的神意。
界上界,虽然没有想象中直面规则,与之天崩地裂般对打那样惨烈与雄壮,可也并非现实中那样宁静祥和。
前者固然可能毁灭他的一切,可后者一旦沉浸其中,与行尸走肉,事实上的消亡又有何区别?
感受到双掌掌心处灌入体内的能量越来越雄厚,感受到越来越清醒的头脑,感受到丹田处茁壮成长的元气光花,感受到身体不同寻常的舒适,唐玄的绷得紧紧的,时刻关注黑胡娃,防备其突如其来亲近举动脸庞,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元生界并非终极乐土,在唐玄看来,这不过是过度性质的“养殖场”,是为某处培养“人才”的存在。
简单的却又无比稳固世界,简单的却又无解的规则。
寻道者-登山路-山顶创道者一员。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生命-天生下界以为突颇障壁,自认出类拔萃的精英-寻道者;这个世界的出路只有一条-沧桑路;都知道光明山上光明顶的风光无限好,可要登顶,虽无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却是九成九的寻道者永远无法企及的幻梦。
站在如此高度,将万界苍生捕获如此,当可高处不胜寒的大呼一声:尽在彀中矣了吧?
可是却没有声音。
彷佛万界不存在;规则不存在;生命的层次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却又笼罩着迷雾一样,让你不得不遵照无疑,创道者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只存在于规则的传说中一样,高明噢。
唐玄感叹着,赞叹着,冥想着。
可在这朦朦胧胧中,所有的流言蜚语与自己的冥想,就算斩钉截铁般如亲身经历一样,那也只是毫无依托,缺乏佐证的虚幻,更无创道者现身说法。这种感觉说到精深处便是:想象无尽,抓不住。
如果说创道者或者他的背后还有“高人”,唐玄都想仰视之且竖起大拇指:想象留白,前进的道路清晰,使得生灵忘却出身、忘却自己、忘却绝望。
可这,却背离了唐玄心中一向坚定的共同主张,更背离了他存在在那个虽然不够美好,但却真实充满温情的共同世界。
不够美好还可以继续完善,不断努力;可于无尽的消磨中,疲倦了身心,丧失了灵魂,没有了斗志,还有何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