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蓦然惊醒,身边只有一盏黯淡的灯。
头顶入目一片金黄帐顶,云雾之中龙图腾隐约可见。
媛湘的心猛得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腹部虽然未明显隆起,但贴着皮肉,能感觉到那一丝血脉。硬硬的,圆圆的。孩子还在。她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身上也是穿着衣服的。
这令她更加放松了,动了动身体,除了后脖子有点痛外,还算灵活。她慢慢地爬了起来,审视着这里。
龙床龙榻,是钟习禹的寝宫吧?
幸而他还未回宫。
苦笑一声,顿觉若娜是个难以理喻的人。她如今已是人妇,腹中还怀着杜锦程的骨肉,将她献给钟习禹?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她刚下了床榻穿上鞋子,就见外面太监高唱“皇上回宫——”,她整个人就怔住了。怎么办是好?
偌大的寝殿,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
转念又想,她躲什么藏什么?她既不是来偷也不是来抢,是被若娜“捉”进宫来的啊。
果然,那个流星大步走进寝宫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钟习禹看了看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又看了看身后。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而房间里只有她。
他的眼神迷茫疑惑,像是见到了什么奇特的怪物。媛湘不禁乐了,“我不是鬼。”
钟习禹这才觉得她是真实在在他的寝宫之中。他面无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不小心睡着了,不知被谁弄这儿来。”媛湘说,“刚刚醒来准备走,你就来了。”说话保留些的好,以免他们夫妻情感不和睦。虽然对于若娜的举止,媛湘不耻到极点。
钟习禹会相信她这番话就奇怪了。他一双黑眸在她身上上下地扫描着。几个月不见,她并没有多大改变,换回了女装,素淡的颜色衬得她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她并未做妇人打扮,也没有绾发,仍是少女时的发式,随意地插了根玉簪子。
“谁让你进的宫?”她不是应该避皇宫之不及吗?他回了皇宫,舒氏一门被他灭尽,他与媛湘之间的恩怨,就更加说不清了。以他对她的了解,恨不得他们此生都不要他再有交集,怎么可能自动进宫来?
媛湘说道:“谁让我进的宫不重要,只要将我送出宫就好。”
外面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御膳传到——”
钟习禹瞥了媛湘一眼,“不论你为什么来。现在,用过晚膳再走。”
媛湘吃了一惊。“已经到用晚膳时分了?”那她岂不是昏睡了两三个时辰?也不知对胎儿是否有影响。
他转个身,“跟我走。”
他走在前面。宽肩阔背,高大昂藏,一袭黄袍加身,威严与fēng_liú并重。媛湘望着他的背影,心思有些复杂。
用晚膳的地方,在偏殿,十几个太监宫女站立在一旁服侍。见到钟习禹进来,忙不迟迭地下跪,却又偷偷看不知是什么身份的苏媛湘。钟习禹说:“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服侍。”
那些宫女太监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偌在的偏殿,便只有他们俩和满桌子华丽的菜式。
钟习禹坐了下来,并不看她:“你也坐吧。”
媛湘在隔着他两三个椅子的距离坐下来。
两个人默默地。谁都不开口说话。或者,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之间太多太多恩怨,谁亏欠谁,已经说不清了。
钟习禹的声音很淡,“你不问我把他们怎么处置了?”
媛湘怔了一怔,随即黯然道,“既然已经猜到了,我又为什么要问?”
“你倒是很淡然,”钟习禹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忘了,你一直是个没心的人。他们的死与活,想必也不与你相干。”
他的话,像针尖扎在心口。是呵,她是没什么心。她没有为舒家人殉身,怎么算得上有心有情?但她不与钟习禹吵嘴。他既不是当年的太子钟习禹,也不是在西秦军营里的傅晋将军。
他可以血洗整个皇宫,未必可以对她手下留情。
她的沉默,让钟习禹难受。他瞥着她,“不说话了?现在终于会怕我了?”
媛湘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就好了。我宁可在外面飘泊,也不会去舒府,不会遇见舒沁,不会遇见你,不会进宫。所有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钟习禹也没有再说话。
其实,有没有苏媛湘重要吗?历史就不会改变吗?舒定安不会只有苏媛湘一颗棋子,他要叛变的事实仍然不会动摇。只是也许他不会遇见苏媛湘。
是的,如果可以选择,他但愿不要遇到这个无情的,把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女人。
气氛太沉寂,钟习禹自顾自倒了酒。媛湘面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却毫无胃口。可她想,中午到现在不曾进食,恐将孩子给饿坏了,只能勉强拿了几块水晶糕到碗里,小口小口地吃。
忽然,钟习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久了,手便捂住左腹,一直不肯松开。媛湘见他咳得难受,只得在桌子尽头的瓷瓶中倒一杯清水给他。
他整个人绻了起来,面容痛苦。媛湘见他势态不好,连忙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
他摆了摆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扶我回寝宫。”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回到龙榻,见他一直捂着左腹,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的手若移开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