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系,去纽约,一路追随他的脚步。

她不知道周铭诚知不知道她的心意,也许不知道,因为她暗恋得隐忍而含蓄。也许知道,因为他确实待她与旁人不同,开口闭口小师妹,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一次,他在酒醉之后拥她入怀,逼她使出了从小练就的擒拿格斗术,气喘吁吁将他制住,忐忑不安问他,她是谁,周铭诚迷迷糊糊睡死过去,口中轻声嘟囔:小师妹。

正因如此,她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就像钢铁侠的女秘书,在漫长的暧昧和彼此的依赖中,慢慢靠近幸福的终点。

直到那一天。

她仓皇出逃的那一天。

公司茶水间。但凡秘密被撞破,都在诸如此类的地方,洗手间、打印间、茶水间。公司的茶水间有个隐蔽转角,站在那里冲咖啡,外间很难轻易发现,于是她边冲咖啡边听了一场“口述历史”——某位合伙人的fēng_liú艳史,床上如何花样百出,如何擅长蜜语甜言……顺带嘲讽了某个发育不良的搓衣板,毫无手感不说,居然碰都不让碰,乏味又死板,活该当一辈子老chù_nǚ。

她听着听着,把热水浇到了手上。

杯子落了地,外间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年轻的实习生泼辣自信,慌乱过后对同伴轻松耸肩:

“怕什么,这女的搞砸了最重要的项目。周总说了,下周我转正,她会被炒鱿鱼。”

赵亦走得仓皇,手机始终关闭,生怕接到周铭诚的电话。

她想自欺欺人,可惜她一点也不傻。就算当初傻过,也不会一直傻。

“他没联系我。”赵亦放下筷子,若,“放心,应该不会再联系我。”

……

清晨六点,赵亦准时醒来,一只手洗漱完毕,在陈苹苹还在跟闹钟搏斗时,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你都工伤了,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啊?”

“怕没钱付房租。”

“我帮你付呗。对了,昨天来的那个美女,是你朋友吗?”

“是我……债主。”

“乖乖,追这么远来要债啊,你欠了人多少钱哦……啊呀,妹子,你这手不行的,群头不会同意你参演的,被镜头扫到就穿帮了。”

陈苹苹乌鸦嘴,虽然赵亦已经用宽袖衫盖住打了石膏的手,还是被群头一眼扫到:“诶,那个群特,那个小姑娘,别往里进了,你这样不能行!”

“虎哥,我快吃不上饭了,不能停工。”

赵亦平平静静说话,但是配上她雪白的脸,尖尖的下巴,就显得格外楚楚可怜。陈虎的心已经软了,可又不想砸自己饭碗,只能好声好气劝她:“今天这场戏要演丫鬟,你那手怎么端茶倒水?”

“演尸体也行,不当群特,群演就行。”

“……今天室内戏,哪有尸体给你演!”

两厢正在拉锯,一辆漆黑锃亮的保姆车在门口停下。陈苹苹眼尖,一眼认出她男神的坐骑,喜形于色对虎哥吹嘘:“哎!哎!我们和柏哥哥一起进去总可以的吧!他认得我们呢!”

赵亦一愣,目光转向滑开的车门,才刚看到一双迈出来的长腿,耳朵已经忍不住有点发热。

神经!这造反的交感神经!

有什么好尴尬的?就因为被误会,无法辩解,不欢而散了吗?

他究竟会怎样想她呢?不识好歹,不思进取,不懂自爱吗?

赵亦满脑子毛线团,陈苹苹已经冲上去,隔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对柏钧研欢快地招手。

陈虎毕恭毕敬上前招呼:“柏先生,你和她们认识吗?”

“不认识。”

抢着答话的人是赵亦,说完拉着陈苹苹就走,生怕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柏钧研停下脚步,被墨镜遮住的脸看不清神情,只见唇线削薄,殊无笑意。他稍作停留便接着往前走,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正好印证了赵亦的话。

陈苹苹顿时愣住,嘴里难过地嘟囔:“唉?昨天还跟我聊了半天呀,不认得我了吗?”

……

最终陈虎还是给她们放了行,因为陈苹苹坚持声称和柏钧研熟识,甚至拿出手机里的合影为证,陈虎宁可信其有,勉强给她们找了个混迹人群中的戏份。

胶片转动,开机的喊声此起彼伏,赵亦举着一只伤手,总算再次进入了拍摄现场。

拍戏,比想象中要复杂和枯燥的多。

一遍遍调整磨合,每一个人,每一台机器,像巨大机器上转动的齿轮,一个出错,满盘皆错。群演真正上戏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中度过,正好给了赵亦观摩学习的机会。

她默默观察,慢慢修正自己的认知——文化产品,和她熟悉的金融产品真的完全不一样。

如此感性,难以量化,无法用简洁的方程式来概括描述。资方永远瞄准产品的投资回报,通过衡量需求,设置模型,力图最大化投资回报。但这件产品究竟在瞄准买方的哪种需求,她居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单就这部作品而言,似乎导演自己都说不清楚。

新生代导演,不太有话语权,作为整部剧的创作中心,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悲剧。赵亦眼看着制片人打电话来提要求,女主演对剧情提要求,甚至执行导演都仗着资深经验来挑战两句……才短短一天,一个关键情节就被改了好几遍,不由怀疑等到最后完成剪辑,故事是不是已经变成和初创剧本截然不同。

夹带的私货越来越多。

女主角的要求也格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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