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条街的首饰铺子,老板显然还在做着刚开张时的准备,将货物一件一件精心地摆到柜台上。一位白衣女子站在柜台前,几乎是老板刚刚放上一件首饰,她就拿起一件首饰,全部在自己面前堆成一堆。
列莹好奇地走进店里来,沈冰朝她瞥了一眼,似乎没将她认出来,继续把首饰一件一件搬到自己面前。既然她没认出来,列莹也就不说话,望向还站在外面的桓淑,使了个眼色,桓淑会意往旁边靠了靠,省得沈冰发现了他。沈冰的面前已经放了一堆发饰、手镯、戒指和项链,全无章法地堆在一起,列莹故意问老板道:“老板,你这里都没什么新货吗?”
老板苦笑了一声,指了指沈冰:“那些这位姑娘都要了,姑娘你看看这里吧。”他搬出一只盒子,一打开,里头尽是各种款式的发簪,有珍珠镶嵌的、黄铜攒丝的、步摇垂挂的,花色齐全、款式新潮。
想不到沈冰一把手伸进了盒子,看也不看就抓了几支簪子去:“这些我也要。”
列莹强作笑容问:“姑娘,买这么多发饰,你戴的过来吗?”
沈冰吸了吸鼻子:“你管我。”列莹此时才发现,她的眼睛是肿肿的,鼻头也是泛红的,分明是大哭过的模样。沈冰把面前的一堆首饰往老板那边一推:“多少钱?”
沈冰果真将那些首饰全都买下了,用一块布包起来抱着就走。桓淑与列莹悄悄跟了上去,列莹低声道:“她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敢与她搭话。”这谁都看得出来,“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
那一包首饰,想必也是很沉的。沈冰走一段路便换一只手,直到一条河边。东京土地紧缺,大部分的河流都被填了建城,全城总共也就两条东西走向的大河,河边建了河堤,栽上一排柳树,春天里抽出芽来,嫩绿嫩绿的一长排。沈冰走下河堤,桓淑即刻紧张地跟了上去,幸好在河堤边看见了沈冰只是坐在水边,将那一包首饰打开来,一件一件竟然丢进了河里。
列莹忍不住下了河堤:“你买那些东西,只为了将它们丢掉吗?还不如当初让给我。”
沈冰回头,满脸是泪,列莹心中一怔。沈冰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继而低头轻声道:“它们太沉了。”
列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沈冰开始露出戒备之色。列莹只好在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你怎么了?”沈冰默然转头望着水面,也不再将首饰往河里扔,但面对列莹关切的询问,却丝毫没有回应。列莹抬头,求助地看着河堤上方的桓淑,劝人这种事,她真是太不擅长了。
桓淑站在河堤上朝下面喊道:“沈姑娘!”沈冰闻声,抬头奇怪地看着桓淑,“在此地遇到沈姑娘真是太巧。沈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沈冰思索了一会儿,“呀”了一声,回头看着列莹道:“你们是一起的,是姑姑的客人!”终于想起来了,沈冰警惕地问,“为何跟着我?”
列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跟着你,真的是巧合。我在首饰铺子遇见你,看你脸色不对,放不下心便跟来瞧瞧。”
沈冰神情恍惚:“多谢关心。”她将首饰一齐抱了起来,走到列莹面前,“这些,你喜欢,送给你吧。”
列莹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只好抬头看看桓淑。见到桓淑点头,才把东西抱了过来。“沈姑娘,”她看起来很是怪异,列莹十分担心,“我们送你回去吧。”若不如此,只怕她要在路上出点什么状况,比如,一头栽进河水里。
“回?回哪里?”沈冰的目光竟然是不可理喻的。
“卫家啊。”
沈冰的唇角勉强牵扯了一下,是冷笑:“那是卫家,又不是我家。”列莹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沈冰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突然用力抓住了列莹的手臂,“你们认识我爹,对吗?你们可以带我去找他吗?只有我爹在的地方,才是我家啊。”沈冰说着,又是两行眼泪坠落,凄凉的模样简直揪痛了列莹的狐狸心。
列莹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说:“可以,可以啊。我带你去找你爹,可是,”她看眼桓淑,“桓淑有一件要事,要参加完朋友的婚礼才能走。”
“婚礼?”沈冰的目光飘来飘去,重新落在了列莹脸上,“卫绪的婚礼?”不明就里的列莹点了点头,沈冰笑声凄然,令人不寒而栗。列莹连忙望向桓淑,却见桓淑眉头深锁,对着她连连摇头。
眼看沈冰晃晃悠悠险些落入河里,列莹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堤上拖:“既然你不想回卫家,那就去我家吧。”她能感觉到沈冰疯狂扭动手臂,要挣脱她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拗断自己的手,然而她终究是个柔弱的少女,那点力量怎么敌得过狐妖?
端着两碗热茶,列莹走到了客厅里。沈冰坐在地面上,双膝弯曲,目光空洞。桓淑沉默地坐在边上,抬起眼帘望着列莹。列莹将茶放到二人面前:“沈姑娘,喝茶。”她没有请桓淑喝茶,桓淑自己拿起了茶碗,但沈冰依旧发着呆,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莫名让列莹觉得可怕。
与前番在卫家见到的模样截然不同,那时的沈冰尽管怯懦却光艳动人,而眼前的这个沈冰,像是落了水的狐狸,耷拉着一身皮毛,全无精神更谈不上美丽,有的只是萦绕周身的幽怨气息。像极了列莹见过的某个屈死的女鬼,每夜嚷嚷着要把那个负心的男人碎尸万段,却只能十年如一日地被禁锢在她死去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