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的反应,让列莹心中瞬时掠过无数不好的猜想。列莹再也吃不下这碗面了,把面往旁边的地面上一放:“你在信里都没提起过,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告诉我们?谢子孚是谁?为什么要他照顾你?”
列莹的反应之大让萧璃大吃一惊,赶紧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跳起来。萧璃把面端起来,放回列莹手上,自己则挨着列莹坐下:“谢公子不是坏人,莹莹不要误会。他是夫君最亲密的朋友,夫君出发从军前,将我托付给他。他确实是个靠得住的朋友,我在这里的一切生活,都由他负责。夫君是半年前离开的,那之后只来见过我一次。”
“半年前?那岂不是……”
“我们回到东京不久,他就被迫离开了。”“被迫?”萧璃感伤地看着她:“莹莹,我——我辜负了娘的期望。”
列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琉璃般的双眸黯淡,似乎不敢与列莹正视:“离开三清山后,我跟着道长去了赣州。我身无分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懂点武术和妖法,便帮人打人斗殴,挣点小钱。后来就收钱杀人……”言及此处,萧璃羞愧地垂下了头,“被赣州官府通缉后我逃到了福建,在那里做起了海盗。”
“你说你给福建商人当保镖,是骗我们的?”列莹回忆着萧璃信里的内容,简直难以置信。然而,她的这位姐妹,并非胆小怕事之人。萧璃在海上杀人越货的模样,似乎也并非不可想象。
萧璃点头,她的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似乎是灶里的火光投射,又似乎是从眼底冒出来的某种光芒。她始终不敢直视列莹:“东海上的船只,无非就是来往于日本、琉球、东京、吕宋的货船。去往日本的商船最多,多要在东京停留,所以东京水军肩负守护之责。你姐夫便是东京的水军将官。”
“所以,他是官,你是贼?”萧璃从前只道他是东京官商,想不到一个是贼,一个是捉贼的。列莹着实想不通,这两个人是如何在一起的。
萧璃尴尬地笑着:“在他规劝下,我就金盆洗手了。他给他父亲去信,禀明我们二人的事,谎称我是商人之女。他父亲出使宋朝的时候,我们赶到临安与他相见,也就在临安完了婚。后来,我怀孕之后,他父亲向东京朝廷禀明,暂停他的职务,让我们夫妇二人回东京。”
这难道不是很好的结局吗?可是萧璃眼下的处境,与故事描述的不符。列莹继续听她说下去:“谁料回到东京之后,有人认出我是劫过他们货物的海盗……”萧璃忽然哽咽起来,列莹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安慰,“东京举国以海上行商为生,自然最痛恨海盗。他的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这样一个身份,就连他的父亲也反悔了,令他写下休书,把我赶出家门。”
列莹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你怀着身孕啊。他们难道一点不顾念自己家的血脉?”
萧璃的声音喑哑:“没有将我赶出东京,已经是他们的恩惠了。一旦我海盗的身份泄露,一定有人恨不得食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杀过那么多人啊,莹莹,甚至是褚家的人。”褚家,便是她的夫家。
萧璃的泪水决堤了,崩落的泪水仿佛怎么擦也擦不掉。茫然无措的列莹竟然摊开双手要将它们接住,一滴一滴,温热的,落在掌心。萧璃一把抓住她的手,被她逗得又哭又笑:“我真的不想杀人的……那次是东京官商的船,他们反抗得太厉害,那些同伙决定把他们杀了。我没有阻止他们,但是我也没有杀人,一个都没有。谁知道,那次被杀的官商,就是、就是他的堂兄……”
列莹跪起来,小心地抱着她,像哄小时候的萧璃那样念道:“阿璃不哭,不哭不哭。”萧璃紧紧抓住列莹的后襟,失声痛哭。
萧璃的丈夫——褚衣澹,不得不将萧璃送出褚家,为萧璃找到了这所住处。他日日来看望萧璃,可是褚家并不希望他们的关系维持下去,于是在他父亲的安排下,他重新回到军中。临行前,褚衣澹将萧璃托付给最亲密的朋友谢子孚。
“为什么不在信里说出来呢?”姐妹两人相对而眠,列莹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
“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事,莹莹。我本来想一个人默默忍受,谢公子会一直照顾我。但是,我真的很想你们,很想有人陪着我。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谢公子纵然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却不可能对他说心事。而且,他与遇害的褚家公子沾亲带故,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
“没事,阿璃,”列莹安慰,“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万一他知道了,也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的。我是狐妖,除了没有钱,什么都可以做到。”
“谢公子是个好人,我想他不会对我不利的。不过有你在,我就安心了。”萧璃握住列莹的手,随即又放开。一定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的手太冰,把列莹冻着了。列莹悄悄地用双手将她的手合握在掌中。
列莹思考了一番:“阿璃,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我带你们回三清山,好不好?娘一定会很开心的,而且有娘在,可以更好地照顾你的孩子,毕竟她已经养大两个小孩了。”
萧璃沉吟半晌:“莹莹,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想让他离开父亲。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一阵子,至少度过这个难关,但并不是要强求你永远留在这里。等你想回去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