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程岐利利落落的模样,程云夺又笑了,只是每一次开口,气息都要比上一次更加薄弱:“沙漠,你知不知道,你这不拖泥带水的模样和作风,真的太像他了。”
“谁?”
程岐皱眉。
“你大哥自小做事就风风火火的。”
程老夫人接过话茬,也顺便解了程岐的疑惑,又道:“年少的时候还有些莽撞,不过及冠之后,才真的像是一家之主。”
“母亲,那我呢?”
程云夺小心翼翼的问道。
程岐能看出来,即便都是临死之人了,面对程老夫人,身为小儿子的程云夺,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还是那么的惧怕而渴求。
程老夫人停了停,才沉稳的说道:“你很聪明,你自小就比你大哥和老二聪明的多,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性子敏感,容易被情绪左右,做事便总是优柔寡断的,不过果决。”
听到母亲这么说,即便夸奖不多,但程云夺还是很满足的点了点头颅,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失笑道:“母亲,你记不记得,其实小时候在三个孩子里,您是最偏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连我不想去学府,您都能纵着,您带我去黄金园,看侏儒,看杂耍。”痛苦的皱了皱眉,“只是这些,为什么在大哥死后,一去不复返了。”
程老夫人垂眸道:“因为你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程云夺的笑容消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回忆的心酸和这些年磨折的宣泄泪水,那晶莹的两道,看的程岐一愣。
“母亲,就算我不是小孩子,我也是您亲生的儿子啊。”程云夺不甘心的质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年,您甩我冷面,不愿意同我说话,就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就算我的生意都微末至如此地步,也不肯出手帮我一下,就算我求到您的面前,您也只是象征性的施舍一下,您待二哥,都比我好,为什么?”
程云夺此刻问的这些,也是这几年来,程岐一直相问的,是什么让一对亲生母子,能疏离到今天这种,临死都在僵持的地步。
“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程老夫人冷淡道。
“儿子不清楚!”
程云夺忽然激动起来,他撑着身子,剧烈的咳嗽着,在外头的季氏听到声音,想要进来,那人却大吼道:“不许进来!”
卧房外的脚步戛然而止。
而床上的程云夺骇人的喘着粗气,将自己颓废的摔在软枕上,状态终于有点儿要死的样子了,他道:“母亲,这十几年来,您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小心谨慎,生怕惹您不高兴。”一指程岐,“您以为我是真的斗不过这个小丫头吗,以为,我是真的算计不过那个过继来的臭小子吗?”失神一笑,“我知道,大哥死了,您难过,所以您护着长房的孩子,我不想惹您生气,就只好顺着您,到头来,长房如今风光一时无两,我却要死了,您也……不肯露个笑给我吗?”
程老夫人没说话,只是起身,看样子要离开。
“祖母。”
程岐神色凝重,拉住她的衣角。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程云夺道:“老三,不是我不肯再偏疼你,只是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说罢,抬脚要走。
“可是大哥不是我杀的!”
程云夺蓦地怒喊一声。
这一声,不但使卧房里的其余两个人愣住了,就连一门之隔,坐在花厅里的一行人也都听见了,季氏猛地抬头,旁边的顾氏更是错愕的站起身来,程岱立刻道:“母亲。”
他扶住顾氏瞬间颤栗起来的身子,扫了一眼屋里同样一头雾水的众人们,眉头紧锁,只继续听着卧房里的动静。
而此刻,又有人走进花厅,是二房的人。
程云杉一脸焦急,走进来,也没说话,只是找个角落闷声的坐了下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郑氏,她眼圈极红,怯生的站在夫君旁边,她没带程和程,怕这种场面会吓到他们。
而看到郑氏,季氏的表情又复杂了一层,痛苦的合眼,重新低下头去,说道:“郑,待会儿母亲和沙漠出来后,你进去吧。”
郑登时看过去,呼吸急促。
季氏的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得不深思,程云夺死了,连亲生儿女都不见,偏要见二嫂,但这其中的缘由,长辈们还是知道的,譬如顾氏孟姨娘一流,当然也有程云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氏这样说,程云杉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但迟疑两秒,却全都咽了下去。
“这话,是三叔说的?”
郑氏捏着手帕,紧张的问答。
季氏目视前方,低冷道:“他没说,但是我知道,他临死前最想见的人,一定就是你了,你陪着他,他也能走的更安详一些。”
郑氏闻言,轻点了下头。
而此刻,卧房里,程老夫人被那句话给镇住了,几秒后才屏住呼吸看过去,床上的程云夺看上去很是强弩,他刺红着眼,切齿道:“母亲!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恕我直言!”他的语气又沉了下去,“您这些年看我不顺眼,诸般冷对我,不过是以为,大哥是我杀死的。”
程老夫人的手狠狠的颤了一下,这一点,程岐察觉到,她现在有些迷糊,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