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名片,他才想起来自己该问问汪国强怎么来了外江足校。
“我儿子在足球夏令营……”汪国强说。他十岁的小子现在迷足球,天天滚得和泥猴一般,晒得黝黑皮瘦。“今天是明远俱乐部特别组织的活动,球队所有队员都在,全市的足球夏令营也差不多都来了,我在单位请了一天假,陪着娃娃过来。”他朝远处一堆排着队等着几个明远队员签名的娃娃指了指。“就那个晒得和小黑娃一样的,就是我儿子!”
那一堆娃娃个个都晒得象小黑娃,高劲松也看不出他指的到底是哪一个,只好胡乱点头,嘴里说了好几句夸奖娃娃的话。由于高劲松曾经有过职业球员的经历,所以他不着边际的夸奖令汪国强很高兴,还掏出烟来散给高劲松,愉快地讲起娃娃们在夏令营里学着踢球的笑话和趣事。
“……就是他!就是他帮我找到花生米的!不信你们就问他!”
有人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两人的谈话。高劲松一回头,就看见小区那位开跑车的女业主,现在她正兴高采烈地向别人说,她并不是不想来,也不是嫌天气热太阳大而故意迟到,确确实实是因为狗丢了一一这个保安就是证明!
跟她走一起的几个年轻人都笑起来,有个家伙还举起手里的相机,几乎就在他按下快门的一瞬间,高劲松把身体转了过去。
见他遇见熟人,汪国强就告辞走了。
女业主扯着高劲松的衣袖,说:“你告诉他们,你刚才是不是在帮我找花生米?就是我那条小鹿犬!”高劲松敷衍地点点头,她就高兴地对旁边的一个瘦长脸的精壮男子说,“哥,就是他帮我找到花生米的……”
自打女业主从人群里找到高劲松,那男子就一直皱着眉头思索,现在他又是一副想起什么的豁然模样,还伸出手和高劲松握了握,还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都过去一年多了,想不到萧岩这家伙还是能认出自己!
高劲松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地离开了足球学校。他自己都很难说清看见萧岩还有那些明远球员时,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嫉妒他们?肯定不是!那么是羡慕他们?也许有点吧。不过他们没什么地方值得他羡慕,除了足球!可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们还能在球场上翱翔,他却折断了翅膀……
快走出学校时,他被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面目挺和善,嘴角微微地朝上翘,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
胖子一张嘴就喊出了他的名字:“高劲松?”
他疑惑地盯着胖子,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他不认识眼前的胖子,记忆里也没有朝过面的印象,当胖子从桑塔纳小车里下来时,他还以为是要找人问路。他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几时就变得这么有名气了,连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都能马上叫上他的名字。
“果然是你!”胖子高兴地咧开嘴,说,“你几时回省城的?没在武汉雅枫了?”
高劲松更惊讶了。这胖子是怎么知道他和武汉雅枫有瓜葛的?他只把自己的事和余胖子说过,难道余胖子和眼前的胖子说起过自己?可一转眼他就把这念头抛到脑后。即便是余胖子提到过自己,眼前的胖子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您是……”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胖子诧异地问道。他现在才看见高劲松穿了一身保安的制服。他马上就明白过来高劲松现在的处境,急忙用另外一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的伤都好了?”
“好了。”高劲松越来越惊讶。自己的事情,这胖子知道得不少啊!
“那……你还能踢球不?”
高劲松苦笑着摇摇头,说:“……怕是不能了。”康复治疗的黄金时期早就过去了,如今他再想恢复当初的状态重新回到球场上,除了吃苦锻炼之外,还得祈求命运的眷顾。吃苦他不怕,可命运呢?冥冥之中那只看不见的手总是在他的前途略见顺利时,一次又一次把他导引向深不可测的深渊,省队时就是这样,新时代差不多也是这样,在武汉时更是让他万劫不复……
他的回答就让胖子很是失望,再看到他脸上流露出悲哀和伤感,胖子好象也有些难受,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说:“你如今在哪里上班?”
“一家小区里作保安。”高劲松说。他总算想起来这胖子是谁了一一省城明远的老总。怪不得对自己的事情那么清楚哩。
胖子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过来,说:“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大概还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又感慨地叹息一声,才回过身上了小车。
“记得给我打电话!只要我能帮上忙……”这是胖子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
高劲松还没走出学校,胖子的名片就被他撕扯成几张碎纸扔进了垃圾桶。
他又不能踢球,留着一个俱乐部老总的电话作什么?再说,他对自己现在的工作挺满意,到年底就能攒够钱去沿海,那时就更不需要一个足球俱乐部老总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