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牢房里,摇曳的烛火将两个重重的黑影投射到墙上,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与摇曳的烛火交相呼应,在阴暗冷肃的牢房形成极大的反差。
梆梆梆!
更夫行过,片刻后,一个尖利的嗓子从牢门外传来:“主子,卯时到了!”
话落,牢房静默了一瞬,片刻后,一声低哼卷着一记低低的啜泣掠过,牢房恢复平静。
顾瑾失神的躺在茅草堆上,瓷白的脸颊上覆着散乱的黑发,像一支被折断丢在地上的白玉兰,平白溅了污泥失了颜色。
他两眼无神,空洞洞的刮着冷风,要不是胸膛还呼吸着,几乎和死人无异。
“唰!”
一件貂裘披风落在他身上,龙涎香和男人冷傲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如同无形的蛛网束缚收紧,叫他无处可逃。
披风落下,立刻有人抬了热水进来,顾瑾拉下披风,转了转眼珠,直勾勾的看着方才还如野兽般嘶吼发狂的人。
热水滚过那人宽阔的肩颈,卷走污浊,却卷不走万人之上的龙威。
翻覆的云雨方歇,那人冷峻的脸上已找不出半分情绪波动,好像刚刚情难自持的人根本不是他。
嗓子干得发疼,脑子也混混沌沌得如同一团浆糊,顾瑾垂眸舔舔唇,那人已迅速洗完,换上明黄色龙袍,金丝绣成的八爪莽龙气势恢宏,不知什么时候会真的扑上来。
“主子,轿撵备好了。”
外面的人继续催促,昨夜这人饮了酒,兴致比平日要高,失了分寸,竟在这儿宿了一夜,若不早早回宫,只怕会闹出大乱来。
顾瑾温吞吞的想着,余光瞥见这人抬脚准备往外走,心念微动,好像被拆卸掉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跪伏在地上。
“臣……恭送陛下!”
声音沙哑好似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让人不禁怀疑他开口的时候,喉间会不会带起血丝,偏偏他背脊却挺得笔直,白杨似的俏生生。
已经一脚跨出牢门的天子顿住,偏头,疏冷的目光冰棱一样寸寸剜过他的皮肉,最终落在他发红的尾椎骨上。
“昨夜顾爱卿侍君有道,朕心甚悦,特准顾爱卿亲自监斩!”
亲自监斩四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在顾瑾心上,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疼,胸中气血翻涌,他站起来,身体却失力的瘫在地上。
身上的镣铐叮当作响,那人折返回来,屈尊降贵的蹲下,阴测测的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国公大人虽然老糊涂犯下大错,可膝下二子却是国之栋梁,顾将军戍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朕若不法外开恩留爱卿一命,岂不是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顾瑾气得发抖,这惶恐的模样取悦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俯身凑近,贴着顾瑾的脸颊耳语:“爱卿还不叩恩?”
说完松手,顾瑾失力的跌坐在地上,那人负手立在他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失了顾二公子的儒雅翩然,狼狈至极。
心痛如绞,他俯首一头磕在那明黄色的朝靴之下:“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