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二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胆子也小了起来,在刘家墙外走来走去,就是不敢上前去敲门。
“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
“不行不行,我又不是专门说那句话,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唐二猛锤了下胸口,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胸肺里那种压抑憋闷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他抬脚走到刘家门前,敲了敲。
今天,兰芝却并不在家,她和刘兰生一早就去庄子了,这个时候刘家只有刘氏一个人在。
听到有人敲门,刘氏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去开门。
“唐二?”刘氏有点惊讶:“你是来找兰生的?”
“嫂子,那个……兰芝在家吗?”
“兰芝不在,去庄子了,跟她大哥一道去的。”
唐二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安的感觉打从心底升腾起来。
她自己去找那些佃农去了!居然没有叫上他!
唐二几乎是用了拼命的力气在奔跑。
另一边,兰芝和刘兰生却已经抵达了庄子,可是人还没有下牛车,远远的就有三个人朝他们走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三个人就是刘家的佃农,而往远处跑的一个,大概是去喊其他罢工的佃农去了。
“刘大哥,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打头走来的一个说道。
刘兰生心里就跟打鼓似的,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刚要开口,兰芝却将他袖子拉住。
“大哥,先不着急,等人齐了再说。”
刘兰生愣一下,然后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兰芝,现在可不是你胡来的时候,刚刚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既然跟来了,就听我,你不要说话。”
刘兰生目光坚定,大有她不同意就要立刻送她走的意思。
兰芝作了个将嘴巴缝上的动作,不说话了。
刘兰生舒了一口气,赶紧跳下牛车朝三名佃农迎过去。
“王伯,狗子哥,大牛,你们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不晓得能不能应付。
兰芝跳下牛车去看风景。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努力让自己心胸放宽广一些,但是想到去面对一切的人是刘兰生,她就觉得不靠谱。
想了想,一咬牙走了过去。
此刻佃农都陆续到齐,刘兰生正与佃农说到新提出的契约制度。里面有一条重要的契约规则,具体内容是:佃农自己留下的口粮与本人接管的土地产量挂钩。个人产量占刘家去年总产量百分之五十的,可留口粮二十担,占百分之四十,可留口粮十担,往下以此递减,低于百分之三十的,来年无法再租赁土地。同样的,高于百分之五十的,则每高出百分五,就增加一担粮食,往上以此类推。最高达到百分之七十,就可以与刘家平分所租用土地所产的全部粮食。
这些规则才说出来的时候,很多人不太理解,但随着讨论声越来越激烈,大部分人总于搞清楚了,原来他们之前听到的是假消息,这回听到的才是真的。
可是,这不对呀!
“怎么可能达到百分之七十的产量。”一个佃农哀嚎起来。
其他人纷纷从天降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对呀,说的这么好听,苦的还不是我们。”
“就是就是,变着法的想压榨我们吧。”
抱怨与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刘兰生有点招架不住。
兰芝却笑了:“百分之七十不能达到,那一半还不能达到么,你要能达到一半产量,你自己留下的粮食也比现在多了六分之一不是吗?”
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安静,然后,更激烈的声音爆发了。
“有这等好事?怎么可能?”
“你莫不是诓我们不识字?”
“就是啊,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兰芝继续淡淡的笑着,等议论声小了些,才清了清喉咙。
“当然会有这等好事,因为这是双赢的事,你们活干得好,刘家的收成自然会提高,收成提高了,又怎么会亏待了你们。佃农与地主的关系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啊。”她说的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见还有人满脸质疑,兰芝抖了抖手里起草的新契约,说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们刘家绝不会亏待了任何人,当然,你们也不能拖后腿,每个季度,我们会按排名统计出末尾的三名,要是三次都居尾数,那我们也只能江湖再见。”
顿了一下,未等众人反应,又补充道:“你们若是信不过,大可以拿着契约去找人旁人鉴定清楚。”
这下,议论声彻底没有了,有的只是默默的沉思。每个人,包括刘兰生在内全部人都沉默了。当然,刘兰生沉默不是因为在思考,而是因为诧异。
我的亲娘诶,小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刘兰生惊惧的看着他的小妹,快速的反应过来。
“这里我解决,你进庄子去。”他说道。
兰芝并没有动,因为还有一个刺头不服气,正在煽风点火。
“大家别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种田种地的是我们,他们懂什么,轻飘飘说一百分之七十,可谁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达到的产量。”
这个说话的人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愣头小子,穿一件脏兮兮的褂子,裤脚撩到膝盖上,个头比刘兰生高一点,又比唐二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