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他身为典史,身上担着保护百姓的职责,这事儿既让他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好在此时天色黑着,他们躲在草里,那些人未必能发现。
但他很快便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的确做不到大张旗鼓的搜山,可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们便放箭试探。
“那边儿有动静!”
“去看看。”
“妈的,是只野兔,继续搜!”
箭矢不见停歇,李昭心里忐忑难安,救人归救人,但他可不想为了救别人,把自己命都搭上。若现在把这年轻人交出去,这些人可会放过自己?两厢犹豫间,李昭忽瞧见年轻人腰间的玉佩,莹白美玉,在暗淡的月光下也闪着华美的光泽。
一瞬间,像有烟火在李昭脑海中炸开。
女儿奶声奶气的说:“我梦见爹爹在山里救了人,后来做了大官。”
眼前这人玉佩上雕的是龙纹,四爪团龙。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李昭若无其事的移开眼。但当箭矢朝他们这边飞来时,李昭抬手捂住了那年轻人嘴,微微侧身挡在了他身前,一支箭刺入了他的肩膀。
刘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男人。他护在自己身前,中了箭也一声不吭,为什么?自己与他不过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两人心中各有各的猜测、振动。
那伙黑衣人又搜了小半个时辰,领头人才道:“撤吧,天亮了再来找,估计早就成了尸体了。”
山中终于恢复了静谧,又等了良久再不见半点儿声响,李昭才敢动了动肩膀,疼的他直冒虚汗:“嘶,我说你这仇家出手可够狠啊,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得罪了这群人?”
刘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们觊觎我家中财产。”
“怪不得,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你也听了,等天一亮,他们还会再来。”
刘钰抬起头,眼中是对活下去的渴望:“不瞒您说,我是外乡来的,对这里不熟,您可否再救我一次?只要我能平安回家,您的救命之恩我必重重酬谢!”
“你那仇家,明天在山里找不到你的尸首,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你去到哪里都不会安全。”
这一点刘钰当然知道,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人不杀了自己,一旦他回朝,对方就会置身险地。所以他的手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自己,哪怕把这柳州府附近翻个底儿朝天。这人带着自己是个累赘,很可能还会牵连到他,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他能帮自己至此,已是仁至义尽了。
刘钰点了点头,又听那人说:“愣着干嘛?上来啊!你伤成这样站着都费劲,还打算自己走下山?我背你,可别压到我肩膀。你去哪都不安全,所以不如先到我家庄子上养伤,那里没有外人。只是我没别的本事,接下来能不能平安回家,还要看你自己了。”
男人下颌方毅,一身正气,眼眸中也是清亮之色。
刘钰得皇帝爱重,想投靠他门下的人不少,有地方官员,也有各地才子,他们每一个都指天抢地的表忠心,说愿为七皇子赴汤蹈火。可真到了鬼门关了,却是这个山野间的过路人,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刘钰虽然瘦弱,可也毕竟是个男子,山路本就难行,男人肩上又有伤,背着他一路走得气喘吁吁。
刘钰又是动容,又是疑惑。难不成真是他看惯了高处的勾心斗角,忘了这世间还有心存侠义的好人?
李昭把他带到了一户农庄,庄子上只有一对儿老夫妻。
老婆子一边儿给他们包扎伤口,一边儿叹气:“三爷,你们怎么伤成这样?我瞧还是找个医馆去看看吧。草药虽能消毒止血,可也得让大夫看看伤没伤到筋骨啊!”
“大过年的医馆都关门了,就是些皮外伤,不打紧。”李昭看了面色苍白的刘钰一眼,对老婆子说:“这小兄弟赶路遇上了山匪,恰好让我碰见了。”
“哎呦造孽哦,劫财还不够,大过年的还伤人,这帮杀千刀的。”
老头子年轻时做过赤脚大夫,通一些医理,此时端着两碗汤药进来,对他们二人道:“快喝药吧,我瞧都是外伤,你们年轻好好休养几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若是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要去医馆看看。”
“好,谢谢张伯,天都快亮了,你们也赶紧去歇歇着吧。”
刘钰一向养尊处优,何曾遭过这样的罪,神经一放松下来,便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太阳西下,竟是睡了一整天,而救他那人正在穿鞋袜。
“你要走?”
李昭一乐:“大过年的,我得回家去了,你好好养伤,也祝你能平安回家。”
“谢谢。”刘钰终于把想问的话,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话说得,谁还能见死不救啊?再说我是乘安县的典史,虽说不入流,可也得保护百姓不是?”
刘钰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你说得对。你叫什么名字?”
“李昭,李元一。”
“乘安县典史李昭,我记住了。救命之恩,来日定好好报答。”
这人从头到尾从未说过自己姓名,说话间也不自觉带出上位者的语气,李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心中激动的无以复加,面上却是洒脱爽朗,摆了摆手:“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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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一回了家,便风风火火的去了小跨院儿。
“三郎回来了,你面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