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乘安县可从没遇过这样的刁奴。刚才那神态语气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可问起来却又只借着小几说事,这倒成了她没事找事?
真是气煞人也,她脸色涨的通红刚要发作,就听孙女出声道:“你认为这小几寒酸也是正常。”
十二三岁的姑娘转过身来,肌肤胜雪,浑身透着一股子贵气,倒让那两个婆子心中一惊。
寻常人觉得高贵是什么?就是平易近人的反义词。疏离的、高高在上的,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少女的眉眼恰好就是这般。新月眉,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十二分的妩媚,太过凌厉的美感生出了距离,让人不敢多瞧。
“我祖母出身清河崔家,金银玉器对她老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难得的就是这些用老了的物件儿。摆件器物,与主子相伴的日子长了,它的贵重就并不在材质本身。你每日为生计发愁,当然只认为金子银子才好,不懂也是正常。可你这规矩是谁教的?与主子说话梗着个脖子、站也站不直。”
“祖母,我看让福缘姑姑将人打发了吧,仪态难看,实在没法儿用,没的丢了府上脸面。”女孩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的情绪,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却让那婆子生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觉的调整了站姿。
老夫人回过神来,经孙女这么一说,自己舍不得扔东西的节俭心思,倒成了高门大户的讲究?老夫人瞬间觉得面子里子都有了,身心舒畅,还是绾姐儿会说话!
她笑道:“好,横竖都要买人,也不差这一两个,到时候再细挑吧。”
就这么轻飘飘的丢了差事,两个婆子彻底慌了神:“您可不能打发奴才,寿光县主要是知道了......”
女孩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行了,别再聒噪。县主身份尊贵,哪会在意几个婆子的去留。”
直到祖孙二人走远了,那婆子才一屁股跌坐在地。自己真是蠢笨,听了黄嬷嬷的话就巴巴跑来得罪人,想要讨好县主,可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两边儿都是得罪不起。早知如此就该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当差才是,这倒好,差事都给折腾丢了。
可后悔也晚了。
白姨娘舍不得与女儿分开,就住在绣楼后身的芙蕖院。柳姨娘带着李纤住在芝兰院,李纷向来与李纤要好,便挑了旁边的水仙阁。
都道破家值万贯,更别说李家这种富足人家,带到京都的东西想要全都收拾妥当,也需要不少时日,大家都忙着各自收拾,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姐儿,你瞧这床幔,是喜欢霜色仙鹤纹的,还是喜欢湘妃色海棠纹的?”
李绾笑说:“都好,你看着挂吧。”
春蝉便挑了娇艳的湘妃色挂上。
李绾托着腮一边看她挂幔帐,一边道:“前些日子我浑浑噩噩的,也没顾上。妆匣里的荷包有五十两,听说你妹子许了人家,就当是我给她添妆吧。”
提起吕夏,春蝉就是一愣。她这妹子也着实心狠,不声不响的跑出去,铁了心要给要嫁给人家做妾,气得她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拦不住也只能随她去了。
“五十两也太多了,那我替她谢谢姐儿。”
李绾笑的眉眼弯弯:“多什么,要是你有了喜欢的人,我送你的更多。”原先她是想着总要到京都来,舍不得春蝉嫁在柳州府,如今来了,再不为她打算,可就不像话了。
春蝉张大嘴,但很快又道:“我可不嫁。嫁了人要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操持半辈子,人老珠黄了也落不下什么好。我倒不如陪着姐儿,吃穿不愁,没事可烦心。”
一旁绣裙子的冬雪‘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冬雪话少,可一双手巧的很。梳头的样式自己琢磨出了许多,绣的花样更是绣娘还精巧,李绾也离不得她。
春蝉气鼓鼓的看着小妹:“你笑什么?”
冬雪小声道:“姐姐想的挺美,也要看小姐愿不愿意留你。”
“好啊你!”春蝉看向阿绾:“姐儿可不能负心,我陪你这么多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李绾也被她俩逗笑:“我可没不要你,只是怕耽误了你。”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总之我不走!”
“好好好,不走,我又没赶你。”
春蝉这才满意,笑说:“我去厨房给您端燕窝来,可得好好补补。这一路实在折腾人,听说二小姐才退了烧呢。”
.
.
李绾去给祖母问安,路上遇见了李纤和李纷。
李纤长得白皙瘦弱,柳眉杏眼十分清秀,如今病刚痊愈,看着更是惹人怜惜。
李纷虽小了她们二人一岁,却个头长得最高,脸型随了李昭,看着有些方正,幸好五官长得大气明艳,也不算难看。
家中四个姐妹,李绾与大姐亲厚,李纤与李纷要好。李绾自知她们二人不喜欢自己,也不愿假惺惺的装作亲热。
“二姐,四妹。”李绾福了福身,打过招呼也没多做停留,径直去了老夫人的寿菊院。
她一走远了,李纷便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瞧她那个样子,好像生来就比旁人尊贵几分似的,看着就心烦。”
其实李纤和李纷,彼此也都不太看得上对方。
李纤自傲是饱读诗书的才女,瞧不起李纷粗鲁作态。李纷则是自认真性情,不喜欢李纤事事都要端着。她们二人之所以交好,都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对于李绾这种美到人神共愤,又讨长辈喜欢的姐妹,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