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温婉苏州。
苏州的繁华虽丝毫不逊于京城,但不同与天子脚下京畿之地自带的娇贵庄重之气,苏州城处处透露着诗情画意,幽巷阡陌,小桥流水,闾肆苑坊,木华水清,俨然一副缱绻隽美的水墨图。
苏州城北的知府府,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微式古宅,从外看,粉墙黛瓦,古色古香,进入院内又见,庭院深深,雕甍绣槛,甚是雅致。知府府西侧有座独门独户的小院,院内小径曲折,佳木成荫,廊前的一株桂花树,枝丫横斜,花开繁盛,花影漾在翠绿的窗纸上,曳曳生姿。
伊嫣,准确的说是重生回到自己十四岁的伊嫣,正坐在窗下,呆呆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
丫鬟丝竹端着木案走了进来,将案上托的药碗轻轻放在伊嫣旁边,“小姐吃药了,您怎么又对着镜子出神,您病好了三日,都抱着镜子看了三日了!”
伊嫣一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感受到药汁苦涩的味道从唇边流进喉内,她痛快的长出一口气。
“能这样坐在这里看着你,喝一碗热热的药,真好!”,伊嫣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丝竹在旁边笑,“小姐不过是受了寒气生了场小病,怎么倒像死里逃生般生出了这般感慨。”
伊嫣所经历的才不是死里逃生那般简单,她被毁的容貌如今失而复得,失去了生命却神奇的死而重生,这样离奇怪诞的经历、这样唏嘘感叹的心境,好可惜无人可以诉说。
伊嫣笑了笑,没有说话,站起身推开窗,窗外阳光灿烂,桂花馥郁的清香和着微风迎面扑来。
上一世的颠沛流离,模糊的像是宿醉后的梦魇,可母亲温柔的笑容,却真实的恍如触手可及。伊嫣坚信是母亲让她死而复生回到了十四岁,这样的信念像一个小小的火炉,熨烫的她的胸口炙热一片,她相信,这一次她可以带着她这颗温暖的心,好好的活过一世。
“丝竹,外头这么好的天,我们出去转转吧,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伊嫣弯着一双杏眼,微微笑道。
“好啊!”,丝竹本就是贪玩的性子,听伊嫣说出去玩,忙拍手应好,“外头有风,我去给小姐拿个风兜儿。”
“不必了,早秋的风最是怡人,你拿上银子,咱这就走,趁着天还早,还能多逛一逛。”,伊嫣说着,起身敛了敛衣襟便往外走。
丝竹见状,忙拿了钱袋子追了出去。
主仆两人出了住的小院,沿着游廊往南边的角门走,远远的见一群丫鬟拥着两个姑娘向她们这边走来,伊嫣微微一皱眉,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迎面而来的两个姑娘是伊嫣继母魏氏膝下的两个女儿,伊嫦、伊婵,伊嫦只小伊嫣一岁,面相随父亲,脸庞微方,眉淡眼细,实是谈不上艳丽,但好在身量窈窕,整体瞧着倒还算的上清秀。而伊婵则是随了母亲,生来便是个美人胚子,虽才刚刚十二岁,眉眼之间已隐隐可见女儿家娇媚之态。
瞧着二人手挽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伊嫣只觉好笑,上一世,伊正从苏州知府升迁为户部尚书后,举家迁往京城,伊嫦、伊婵这两位尚书千金曾在京城闺秀之中名噪一时,只可惜这名气不因才情,不因美貌,而是因为两个同父同母的姐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了脸大吵起来。
当时莳花楼的姑娘们听了这事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伊嫣却只淡淡一笑,她和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一向关系不好,但到底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她们的品性她再清楚不过,一个自大好强又善妒,一个虚荣自恋又自私,面上两人端的是姐妹情深,可私心里,只怕是谁也不服谁。这样的一对姐妹花,别说有一天当着人面争吵起来,就是动手打起来,伊嫣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你这是去哪里?”,伊嫦一向不把伊嫣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放在眼里,每次和伊嫣说话,总是把下巴高高抬起,口气亦同斥责府里的婆子、丫鬟没什么两样。
这若是放在从前,伊嫣要么会气呼呼的上前跟她争执上几句,要么会硬憋着一口怨气转头就走,可如今的伊嫣在京城鱼龙混杂的风月之地生活了那么多年,看尽了世间各色人事,早就学会了“捏蛇捏七寸,打人打软肋”的道理。
伊嫣扯了扯嘴角,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我听下人说戴春林在红布街开了间分铺,就想带着丝竹去逛一逛,买些胭脂水粉,不知道是不是秋天气躁,我最近老是觉得脸上干干的”,说着竟突然把手伸到伊嫦脸上摸了一摸。”
伊嫦吓了一跳,仓皇向后一退,细长的眼睛睁得出奇的圆,“你干嘛?”
“妹妹别紧张啊,我就是想瞧瞧妹妹的脸是不是同我一样干”,伊嫣作无辜状,又伸手摸了摸伊婵,却在指尖碰到伊婵脸的刹那,突然夸张的大叫道,“哎呀,伊婵妹妹的脸水滑水滑的,妹妹是怎么保养的,怎的皮肤这般好?”
伊婵面露一丝娇羞,小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哪有保养,不过就是抹些寻常的香膏罢了!”
“妹妹真是天生丽质,我们这些人可比不来”,伊嫣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伊嫦两眼。
伊嫦性子好强,自知相貌平平,便最恨人在她跟前谈论容貌,偏偏自己妹妹生的娇花一般,
每每人夸伊婵貌美,她心里便恨得咬牙切齿,听伊嫣这话,目中迸出一丝怒意,“你比不了便比不了,什么我们我们的,谁和你是我们?”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