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沙场围栏上的青玄一直垂着脸,头皮上渗出一蓬枯黑乱发,逐渐遮住了他的眼睛,唯独留下了保持着邪笑的嘴角。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久病成魔的疯子一般,惊骇吓人。青玄抬着的右手本来横握着禅杖,但没过多久,他似乎清醒了些许,仿佛头一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那串念珠一样,凝神打量。
这小小的念珠,平时没有感觉,此刻却只叫人觉得很累,很沉,很不舒服。
喃喃自语的青玄忽然间不再出声,而是微微将自己的身子探起些许,然后紧盯自己握在手中的禅杖——禅杖的顶端有些光秃秃,只剩下了最后三枚玉环在瑟瑟发抖,金玉之间那细微的碰撞声叫人听了好不心烦——青玄忽然间毫无征兆的暴怒,张开嘴便去啃那余下的三枚玉环,恨不得登时便含入口中将其嚼碎。
一切行动只是徒劳,那看似脆弱易碎的玉环无比结实,任凭他如何啃咬也是没有瑕疵;青玄终是悻悻然松开了嘴,表情变得好不委屈。
说真的,那天真而又纯粹的表情,瞧着令人格外心疼。
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都放到了青玄身上,可以说每个人都警惕万分,面对着种种可能突发的情况,如临大敌。只有吴承恩不管不顾,已经抬手抓住了青玄的袖口,大声呼唤着青玄的名字。
“青玄,你醒醒!”吴承恩的话语,近在耳畔,却又远在天边。
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呼唤,无论如何也是传不到青玄身边的。
那青玄再次垂下头,忽然间呼吸,吞吐的一口气仿佛在叹息;周遭的世界开始不断被榨取,随着气息从青玄的鼻腔内缓缓散出,身边的吴承恩已经被毫无征兆地吹飞——不,并不是简单的强风所致;散出来的气阴柔且缓慢,它们包裹住了吴承恩后,不断地嗅着吴承恩的气味,然后便捆绑住了吴承恩的四肢,将其卷走,朝着不远处的一张石椅重重甩去。
李靖不动声色,暗地里将手中的宝塔转了转方向。吴承恩忽然觉得周身一暖,随即速度减缓了七成,这才勉强调整姿势落座在石椅之上。但是,虽然没被摔伤,但吴承恩仍觉得此刻四肢发麻,仿佛自己的肉身是一团棉花,有什么东西已经渗进全身,令他倍感沉重。
青玄重新笑了,笑得龇牙咧嘴,不稳定的笑容之中不断浮现片刻的大怒模样,却又最终变回诡笑。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李靖不再迟疑,猛然将宝塔抛出——那玲珑宝塔从天而降,化作十来丈高矮大小,险些将天圆地方撑破——随即,这金光四射的宝塔又开始剧烈收缩,将罩住的一切囊括其中,变作了平日手中的尺寸。
地上,已经没有了青玄的身影,只有那宝塔熠熠生辉。
在场的人里面,只有吴承恩和铜雀松了一口气。而其他人,都将目光转到了牛魔王身上。
确切的说,撑着禅杖的青玄已经蹲在了牛魔王身边,此刻正用三根手指抓着茶杯,给自己灌下了那半碗喝剩下的茶水。
“渴,渴……”青玄一边仰头喝着,一边语无伦次;一杯茶水下肚,青玄尽可能小心放好手中瓷器,却依旧歪歪扭扭不得要领。他忽然间失去了耐心,猛然一墩茶盏,碎渣四溢,溅了牛魔王一脸。不过,看得出青玄此刻心满意足,抬手便用袖口抹了抹嘴巴,瞄了几眼一直避讳目光的牛魔王。
李靖心说不好,随即摊开手掌,想要将地上的宝塔召回手中再做打算。只是忽然间自己的宝贝被泰山压顶,无论如何挣扎也离不开那地面。抬眼望去,青玄已经抬起一只脚横踩在宝塔顶端,歪着脑袋朝着李靖傻笑。
“被压着,不好受吧。”青玄笑着,慢慢将手中的禅杖旋了旋,换做双手把持后,将禅杖顶端比向了十丈之外的李靖方向,然后猛然一推——李靖还未反应,眼疾手快的大器已经落在了李靖的面前,准备替老爷子硬吃这一招——
只是,什么都没发生。
禅杖虚空一刺,再无下文。青玄疑惑地将禅杖拿了回去,仔细端详,终究只是歪着脑袋陷入迷惑;过了些许时间,青玄重新再次试着更加疯狂地用牙齿去啃咬顶端的玉环,旁若无人。
“老爷子……”大器眼睛没有离开面前的青玄,嘴里面却小心提醒道:“要不然,您先避一避……”
未等李靖回声,青玄猛然怔住,然后缓缓抬头,盯住了面前的大器上下打量:“耳熟,耳熟……”
说罢,青玄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重新低头沉思;片刻后,他面露喜色,猛然抬头:“是你,看山的!?”
大器眉头一紧,那青玄已经窜到了自己面前,不断亲热地拍打着自己的肩膀,仿佛遇到了儿时的玩伴一样开心:“看山的,看山的,看山的!”
说着,青玄一改往日冷淡作风,竟然张开双臂,激动地和大器拥抱在一起,无比亲切。
“对了……”青玄咧着嘴笑着,在大器耳朵边上念叨着:“你刚才说你比我强比我厉害,对吧?”
话没说完,青玄猛然张开嘴露出獠牙,转脸就要去啃大器的脖子;大器显然早就有所防备,攥着拳头向后撤了一步,一拳便朝着青玄的脸上挥去。青玄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跌跌撞撞被砸进沙场之中,同时发出了不成人声的厮叫。
大器深吸一口气,摊开手掌——里面,早就悄悄握了一枚骰子在内。但是,看着沙场内滚了几滚后跳起来捂着脸不断蹦跳的青玄,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