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若不死,那道圣旨如何生效?”她还是微微浅笑,这步棋,她走得心甘情愿。
那日,她向梁栎求得圣旨,也彻底让梁栎恼怒——最终,圣旨到了她手上,却是将她『逼』入了死地,若是她的死讯未传出,这道圣旨不过是一张写了字的白纸。毕竟,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明,所有对梁温和梁梓抚恤安慰甚至是大罪即免,都是在她梁柒去世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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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时末的时候,白五过来给她传了个消息。
薛拥蓝在城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必须见她一面,过来传信的小厮抽着脸说完‘不死不休’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薛公子明明生得那么好,怎么说话的口气这么像无赖啊?
“呵,还是这个样子……”她听罢,将小厮遣出去,低低的笑了起来。也只有薛拥蓝,在这样的时刻,依旧是这样的口气。
“你见不见?”
“怎么见?明明都说我病得要死了,怎么去见他?”她想,杜若应是明白她的心思了,所以没有和薛拥蓝说过她死遁的消息,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傻傻的守在城门外净做些坏她事情的事来。
白五叹口气:“我倒是听说了,断了一腿,还吐了一回血——在我看来,未免蠢笨了些,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怎么助你?”
梁柒听了白五的话,心头一跳,心疼之余,却是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薛拥蓝必然是晓得她的打算的!
照理说,他是军营出身,行军打仗多年,又一贯最是聪颖机敏的,怎么会这点眼力都没有?他故意到城外等她,一来是确实是想见她,二来却是助她坐实病重的传言,无论她是否见他,以后消息传回梁栎口中的时候,她病重不治的消息都多了三分真实!
否则,依着他的『性』子,即便是全城戒严,他也会拖着病体偷偷进入城中与她相见的。
思绪刚转到此处,她整个人一怔,这才发现在自己心里,已然承认了他对自己的心意——甚至,在这样的时刻,她都坚信他会为了自己进入这疫病阴霾笼罩的死城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全身的不适都尽数消失了,竟然慢慢变得舒适了不少。她想起了和薛拥蓝的初识,在珍馐馆他一身红衣与十一说笑,眼光在自己的身上微微而过;霍府宴会之后她跌落他的院子,床榻之上他侧着身子,看她浅浅声息哄骗霍步轩时嘴角的浅笑;她被骊连春抓住要被杀死,他撑着伞站在身后,眼光中浮动的冷然……
就像是一道光豁然劈开了她心头的阴霾,这个妖娆貌美在战场上却威风凌冽英武如战神的男人,在她心中早已变换了模样。
“你在想什么?”
眼前忽然一黑,原来是五娘看她不说话探头询问。
“啊,没,没什么……”苍白的面颊上飞了一抹薄红,梁柒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陷入儿女情长,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赶紧转移话题:“薛拥蓝那里,不管他便是——梁绫若那边如何,城中百姓的疫病现在如何了?”
看着梁柒面上浅浅的绯红,白五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又觉得甚是欣慰,毕竟,两情相悦,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只是她也看出梁柒面薄,于是顺着她将话题转了:“梁绫若倒是极配合,我们大夫提出的意见,她都派人完全照做;至于疫病,我和大夫们又调整了『药』方之中些许『药』的剂量,之前刚刚喝了一次,虽然效果还未完全出来,但料想还是比较有效的……只是那些已经病重的,这『药』他们用来却是晚了。”
她顿了顿,又道:“最可恨的,还是那在花中下毒之人,这病虽不是毒花引发。可若不是有人中毒,我们一时找不出解『药』,时间一长病症发生变化成了疫病,这百姓哪里会遭此横祸?”
说到疫病,气氛顿时又沉重不少。
梁柒听她提起下毒之人,也是心中暗恨,不管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如此草菅人命委实太过丧心病狂。只是哪怕到了今日,她也不愿去怀疑梁栎,毕竟依着她对梁栎的了解,他那人疑心虽重,却是最好面子的,又向来以成为一代明君为己任,断不会拿一城百姓的命来搏。
她想了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五娘,你先前就说过,除去呕吐腹泻之物外,疫病传染可能还会通过尸体腐烂,因此早期便一直在火烧尸体。可是我记得有一本书上提过,疫病可能会通过鼠虫蚊蚁传播,现在虽是四月,但天渐渐暖了,蚊子虽然还没有,但老鼠却是要提防的。”
这话正撞到白五心坎上,她正怀疑那感染疫病的大夫每日都做严密的措施,穿了罩衣,每次都洗手喝『药』,为何会感染疫病?之前怀疑是闻到了毒花,可那日去他居住的院落打扫时发现了一窝老鼠!饶是个医者,她想起那窝老鼠可能传播疫病的时候,也不禁浑身发麻。
“你说得有理,我在古书上也曾见过此类记载,我这便去找管事的吩咐,小心虫鼠。”
说罢,她面『色』沉重,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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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酉时初的时候,原本沉寂下来的郴州城忽然微微躁动了起来,即便是在昏睡之中,梁柒也听得外面勉强压抑的吵闹声。
她听了听